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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梅 元.王冕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一袭黑衣,露出的肌肤素白如雪,发间就一根红色的发带松松挽就,她就那样立在一片白茫茫中,天地间就这样一个人,再也不见其他。宋生刚要张嘴说话,女子像一团墨一般晕开,他揉揉眼睛再看,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宋生进京赶考,从黔东南一路走来,从没出过远门的他,不成想北地冷成这样。刚入冀州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他家贫雇不上马车,只得靠两只脚往前走。出门时娘给做的两双鞋都已经走破,好在幼时家贫,他跟着村里的人学过做草鞋,又在两只破鞋外编了层草勉强能走了。
想着刚才自己看见的,八成是被冻糊涂了,才看到雪地中的人影,这鬼天气怎会有女子在外面行走?
走着走着突然草鞋被东西勾住,他无奈只好低头,这一下把他惊了一跳。雪地里有一卷画,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画轴材质看着极其精美,白玉做芯,金丝拉得极细镶嵌其上。他是个爱惜书画之人,同窗的书画借他观赏,他总是小心翼翼怕污了,因为他家实在没有银子供他赏这些风雅之物,倘若弄坏也是赔不起的。
想到此处,连忙低头把画收好。幸好雪还算干燥,没有弄湿画卷,他把画卷抱在怀里,想着丢画之人必会寻来,也不敢走远。于是就近找了个背风处蹲下,如此精美的卷轴,想必是主人的心爱之物,发现丢了定会按图索骥找来。
风雪一阵紧似一阵,两个时辰后宋生就冻成了雪人,头发眉毛都被雪盖住了,脚冻成了冰坨一般,再也受不住了。不知还要等多久,想起来找些干柴火,生个火堆不至于冻死。谁知蹲下太久,他又走了一路未曾吃饱,一站起来天旋地转,像是被太白金星绕着脑子飞个不停,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却是在个破庙里,他心里一着急,以为糟了劫,慌忙摸向腰间。手探到那个粗棉布缝制的小锦囊,几个大钱还在,心里踏实了一半,低头一看,怀里的卷轴却不知所踪,赶紧坐起来打量四周。
刚才眼花看见的女子坐在他对面,两人中升起了一盆炭火,火光映着女子的脸,比刚才雪地多了一起红晕,他不由得发了呆。
女子见他这样,面色一肃,冷冷开口:“偌大风雪,你在此地作甚?”
宋生听她语气不悦,忙移开眼睛赶紧解释道:“小生进京赶考,路过此地,拾到一轴画,怕被这冬雪污了,只得捡起来,等那丢画之人。”
女子听罢脸色缓了缓又道:“穿着如此单薄,怎么不寻个有屋顶的地方等?”
宋生忙道:“小生怕那丢画之人沿途找来,若是离开,怕是那人更找不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我方才晕死过去,画还是不见了。”说罢无奈挠挠头,显得颇为沮丧。
姑娘听完,脸色又暖了三分,说道:“画没丢,你看。”说罢一指点向旁边,刚才还空荡荡的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轴空白画卷。
宋生惊得瞠目结舌:“这、这、这……为何空无一物?”
“因为画在你眼前。”说罢一旋身,跳入画中。之间画轴在几息之间,出现一幅墨水画出的梅花,甚至透着薄薄宣纸,隐隐有股徽墨香气,仿佛作画之人才落笔。
画中是一副倒挂的墨梅,枝条茂盛,前后错落有致,枝间坠满了密密的花朵,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整朵盛开,有的落花点点。天地间无处不飞花,千枝如弯月,白洁的花朵与铁骨铮铮的枝干相映照,一时间只觉清气袭人。
破庙的穿堂风写着雪花进来,垂在画上,他看到画中的一朵梅花一动,好像掉了一片花瓣,忙伸手去接。
花瓣落地变成了刚才的女子,手里握着一个卷轴,正是他晕倒前丢的那个。低头再看地上,哪里还有梅花。
宋生知道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但是知道刚才若是她不搭救,自己必死无疑,忙作揖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的声音清冷:“多谢就不必了,你通过了考验,我乃这画中之仙,要寻找天地清气,你是过路人里唯一没有将我据为己有的,以后我便跟着你。”
宋生心里一惊,不想稀里糊涂通过了这是个考验。只是这么个大活人跟着他,想着包里只有几个干馒头,他艰难咽了咽唾沫:“姑娘,小生实在不知这是个考验,眼下……”囊中羞涩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姑娘像是能看透他心思:“我先教你一套梅花易数,进城以后只要你清清白白过日子,活下去不成问题。”
转眼月余,临近考试,宋生靠着梅花易数给人测吉凶,勉强赁了一间麻雀屋,每天挤出时间拼命读书,而画里的姑娘,再也没出来过。他时长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可是那轴画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