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龙?……啊?你五分钟后就到?我……我还在和他谈呢,刚才一直在谈……他说什么也不肯降价……等你过来亲自谈?好吧,好吧,我先挂啦……”
胡侃挂掉电话,把手机重新塞回裤兜里,随即抬起腿,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两个人高马大的工人刚好从走廊对门的厕所里走出来,身上都带着浓重的烟味。走在前面的那个满脸麻子的工人就好像完全没看见胡侃一样,正面迎着他,径直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有些不爽的气势。还好胡侃反应快,猛地往后退,才避免被撞个正着。
“哼!”
满脸麻子的工人用浑浊的眼珠盯住胡侃,闷哼一声,自顾自地沿着楼梯往下走。跟在后面的胖子工人紧跟他的脚步。两人的脚步声都很重,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不一会儿,“咚咚咚”的脚步声便从楼道中消失。
胡侃对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连吐两下舌头,随即沿着另一边的楼梯往上走,回到办公楼顶层的经理室门口。他刚站到门前,经理室的门便重新打开。走出来的,是踩着高跟鞋也比他矮半个头的女秘书。
“田总正在库房里面点货。他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胡侃懒得和她多说什么,只是露出敷衍的微笑,点点头。等到女秘书的身影从走廊另一端消失,他的手机便重新响起来。他掉头往下跑,不一会儿就跑回到一楼,跑出这栋和中心城区里的一家商铺差不多大小的小办公楼。
刚出门,他就看到一辆摩托车从前方不远处的大门飞驰而入,直奔小办公楼后方的库房而去。守在大门边缘的传达室中的门卫正在打盹,完全没有看到从大门的边缘位置冲进来的摩托车,甚至没听到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
所谓的库房,只不过是一大排宽阔的厂房之中的一部分。一扇半开着的大铁门正对着前方的大门。外墙上印刷着一排硕大的红色标语。除此之外,什么装饰也没有。
“哎!飞龙!”
听到胡侃的喊声之后,江攀龙缓缓踩下一脚刹车,把摩托车停在大铁门左侧的墙边。铁门左侧用白线划出两块停车位,其中一块停着一辆面包车,另一块停着一辆运货用的小卡车。小卡车停得七扭八歪,小半个车身都压在停车线上。他稳稳地把摩托车停靠在面包车边缘,摘下头盔,把头盔摆放到后座上。
“飞龙!飞龙!”胡侃三步两步地跑到江攀龙面前,“怎么样?拿到没有?”
“当然。”
江攀龙扭过头,向大铁门里看去。铁门里面还有一道门,虚掩着。此时此刻,从外面往里看,只能看到一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和他,都拿到了。”
“都……都拿到了?不会吧?”胡侃有些吃惊。
“对。浪子说,我们两个人都有一次机会。都有三个月的考核期。”
“浪……浪子?”胡侃忍不住张开嘴,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
“先进去吧。待会儿,我再仔细和你说。”
江攀龙伸手拉开大铁门。铁门很沉重,和很多高档小区的大门差不多。他径直走进去,绕过堆积成山的货物,再拉开里面的那一道塑料门,直接向内部的大仓库走去。胡侃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田家伟正站在大仓库中央的一片空地中间,嘴里叼着一支烟,手上拿着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看仓库里的工人点货。几排铁制货架绕着四面墙围成一个不完整的圆圈,每一个货架上都摆满用绳子捆好的厚纸箱,或者被扎紧的麻袋。其中两个工人正把其中一个货架上面的一排箱子搬下来,拿出装在里面的小塑料盒,逐一核对数量,检查质量,并登记到手里的表格上。另外几个工人则在其他的货架周围忙碌。
“你们怎么进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
田家伟把扁平的脑袋转回去,斜着眼,瞪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不速之客,脸上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他油腻的脸上泛着令人有些反胃的油光,下巴上的胡子又乱又密,像是很久都没有刮过。
江攀龙往前走两步,站到田家伟对面,直视他。田家伟的个头不算很高,大约只有一米七五左右,比他矮将近半个头。
“田总,我想最后确认一遍。价格真的不能再降一点吗?”
田家伟心里略微有点慌,牙齿紧咬劣质烟的过滤嘴,脚下稍微后退一步。但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嘴角还略微抽动一下。堆积在他两侧颧骨上的两堆皮肉颤抖好几下。他把笔记本放回到身后的那张桌子上,用力摆手。
“不行,不行!我已经说过,不能降价就是不能降价!你们这些什么……破玩具牌本来利润就低,还降价?想让我白干啊?”
“什么叫破……”
江攀龙抬起手,示意胡侃先不要着急说话。他缓缓弯下腰,俯下上半身,把自身的高度放低到和田家伟齐平。
“田总,您别急。这些事都好商量,不是吗?”
“没啥可商量的!”田家伟很不耐烦,“你们想要就要,嫌贵就拉倒!要不是最近生意不好做,我才懒得接你们这档子事呢!”
“我们准备多订一些货。”
“嗯?”
田家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胡侃也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轻轻地碰江攀龙的胳膊肘。
“田总,我知道您的难处。在那些大城市里,做卡牌游戏批发商的,基本都是有财力的商家。您现在需要资金周转,所以才不得不答应极战王官方的请求。这些事,我师父都和我交代过。”江攀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力把语气放得平缓。
“哼!”田家伟冷冷地哼道,“你师父?就是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白胖子?特别唠叨还特别婆婆妈妈的那个?”
江攀龙没反驳。胡侃看向江攀龙,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刚才说,你们想多订一些货?多订哪一些?多多少?”
田家伟吐出一口烟,转过头,看向自己右手边那一排货架。那一排货架上面摆放的都是小一号的纸箱子,包装也不像其他的货物那样严实。有些箱子的开口没有被封好,从外面往里看,隐约露出一些不同颜色的图案。那是不同规格的彩色纸盒和塑料盒上面的图案。
“我们想要多订两种基础预组卡盒,每种多加五盒。还有,今年新发行的2018复刻卡包也多加五盒。一共多加十五盒。”
“啊?十……十五盒?为什么要十五盒?这么多”
胡侃忍不住叫出声来。两个整理存货的工人同时转过头,分别露出少见多怪的表情,并向他翻白眼。
“好!”
田家伟用力吐出一口烟,随即把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多加十五盒是吗?那你们就先去财务处交钱!交完钱以后,拿着收据回来提货!要开发票的话,也在财务处那儿开!”
“好的,田总。”
江攀龙点点头,转身看向胡侃。
“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先去交钱。”
“哎……飞龙……”
胡侃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江攀龙已经决定的事,他是无法改变的。
江攀龙大步走出仓库,没再说什么。几分钟后,他迅速地回到库房里,手里攥着收据和发票。
田家伟抬起手,向右边的货架一指。两个工人同时停下手里的活,走到右边的货架前面,一前一后地把货架最上方一排的两个大纸箱搬下来。随后,站在前方的高个子工人又打开另外两个纸箱,张开宽厚的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出一把塑料盒和一把纸盒,放到桌子上。他一来一去,连续三次,分别抓出五个塑料盒和五个纸盒,整整齐齐地摆放成两堆。
“箱子都是满的。”江攀龙低下头,看向两个结结实实的大纸箱。
矮个子工人低哼一声,看向田家伟的脸。得到确认之后,他从货架下方抽出一个小一号的空纸盒,放到桌子上。他虽然个头矮,一双手却又大又厚实,丝毫不比他旁边的高个子同事的手小。他也用双手抓起放在桌上的两堆基础预组卡盒,像扔垃圾一样,把两堆卡盒扔进小纸盒里。
“哎,师傅!这些卡盒都不结实,别随便扔好吗?乱扔可能会把卡弄坏的!”胡侃忍不住喊道。
田家伟张开手,勾起手指,用力敲桌子。矮个子工人弯下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小纸盒里的卡盒重新堆整齐。
“田总,还有复刻卡包呢。”江攀龙像是什么也没看见。
“哦。”
田家伟再次抬起手,指向货架第三层中央的大纸箱。这个大纸箱是整个货架上最大的一个,装得满满的,四面都往外鼓,封口处贴着两层胶带。
高个子工人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裁纸刀,划开胶带,从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放到桌子上。鲜红色的纸盒上画着三个图案,左边画着一个身披金甲、手持大刀的将军,右边画着一只银色的鹰和一个身穿酒红色法袍、手持足有一人高的法杖的魔法师。纸盒的中央和边缘处各印着中英文两行金色的大字“极战王2018特典复刻包”。
“没错,就是这个。”江攀龙点头。
高个子工人又从中取出四个相同的纸盒,并把这五个纸盒依序装进纸箱里。五个纸箱刚好把纸箱塞满。
“我看你们只有一辆摩托车,”田家伟嘴巴一歪,“看你们这辆摩托,也没法把这仨箱子都装下。要不,我帮你们把货拉回去?”
“不……”
“那就麻烦田总了。多谢。”
江攀龙转过头,看向胡侃。他知道,胡侃有话要说。但他也知道,这些话只能出去说。
两个人快步走出库房,走到摩托车边上。刚刚站稳脚跟,胡侃就立刻拉住江攀龙的袖口。
“怎……怎么回事,飞龙?这和咱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又不是你出钱,你急什么?”江攀龙露出一副很轻松的表情。
“可是……你没想过多的那几盒怎么卖吗?万一卖不掉……”
江攀龙扭过头,向大门里看去。大门里面没传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人看他们。
“谁能保证,所有的货都一定能卖得掉呢?谁做生意,能永远只赚不赔呢?我师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靠新人吗?就靠……那俩小朋友?还有……十八中的……”胡侃直摇头。
“呵呵。”
江攀龙苦笑两声。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向屏幕。屏幕上又显示出一连串新信息。这些信息的发件人几乎全都不同。
“当然不是只靠他们。这些事,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想办法。”
胡侃也露出苦笑,看向江攀龙的脸。他注意到,江攀龙已经露出认真的表情,并开始逐步回复自己刚刚收到的信息。
2019.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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