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告别,就是忘记告别

——读《最好的告别》有感,纪念好友Kevin.

生的愉悦与死的坦然都将成为生命圆满的标志。

——(美)阿图.葛文德

最后一次见Kevin的时候,是四个月前在星巴克。

不同于以往的他,这个人感觉瘦弱了太多。脸上消瘦的,感觉皮肤和肌肉都已经嵌进了骨头里,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表示不喝咖啡,于是我买了杯红茶给他,刚刚坐定,他就对说:“Anderson,不好意思一直没联系你,我最近生病了。”

确实,他那种不同寻常的瘦,谁都能看得出他生病了,而且一定不轻,但这个时候,凭我的经验与直觉,我想刻意的把话题从疾病这个地方转走,谈谈别的事,毕竟,和一个患者上来就聊疾病的事,我怕唤起他的伤感和恐惧。

但是Kevin不一样,他不仅没有岔开话题,反而直接就开始聊起他的疾病来,而且一打开话荚子就不停。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得了胰腺癌!

时光回溯到十个月前,有一天,Kevin主动和我取得了联系,希望能约我出来聊聊。

他作为昆明英语教育界标杆性的人物之一,是我敬重的一位大哥。十几年磨一剑,他创办了昆明最著名的一所全外教英语培训学校,有着几千的学生和三个独立校区,是个兢兢业业的教育人。

和我约见的目的很快就清楚了,他希望我能帮他筹办一个头马英文俱乐部。

“Kevin大哥,你这边为什么要考虑做一个俱乐部呢?俱乐部组建起来可能不难,但是需要用心去维护,老师们需要一定的参与度。”

“恩,Anderson,有什么条件你这边只管说,学校一定会全力配合,三个校区你想用什么教室都可以,我们也可以设计一些机制保证老师能来参加。”

“我希望通过头马俱乐部这个形式,能让更多的老师得到锻炼,特别是公众演讲的能力,对于所有的老师都非常重要,老师们应该在讲台上表现出更多的自信和魅力,这点和专业能力同样重要。”

对他的这个说法我深以为然,从他的眼神里,我能读出那种坚定,他希望能用俱乐部这个平台,帮助老师们更好的成长。

后来我们又聊起了好多,作为一个从业十多年的教育人,我惊异地发现他对教育事业的热情依然非常强烈,在他身上,仍然有着那种年轻人身上的创业激情,对英语教育质量标准化,产品平台化等都有着很多新颖的见解。

那个时候的他,壮志雄心、激情澎湃,正渴望攀爬事业的新高度。

时光回到星巴克咖啡厅,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还是熟悉的Kevin大哥吗?他似乎瘦了有十多公斤,病魔已经把他折磨的形象大变,整个脸瘦得感觉只有骨架,脖子更是细如粗针。毫不夸张的说,我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坚毅的眼神了吧。

令我意外的是,病魔并没有摧毁他的意志,相反,面对疾病,他竟表现出了惊人的乐观和自信。

“我最近正在接受中医治疗,化疗的方式我就不考虑了,影响生活质量,学校的很多东西还等着我去打理呢。”

“我认识的这个朋友对于治疗癌症很有一套,之前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我愿意相信他,现在的治疗主要以调理为主,对了,现在我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了,所以他现在的治疗还有帮助我控制肝功能。”

“Kevin大哥,你还是多注意休息吧,有些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少操点心,赶快把身体养好才是关键。”

“没关系的,呵呵,你看我身体不还好着嘛,我现在每天会下楼走走,身体上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放心,我学校还有那么多人呢,还有一些项目等着做呢,对了,俱乐部的事最近我准备支持一回,你帮我做个Open House筹划吧。”

那个时候,俱乐部已经搬到了他们学校,学校地理位置很优越,但确实老师晚上太忙,也非常辛苦,所以能来参与的老师不多。

于是Kevin希望能通过一些制度的手段,给老师们一些刺激或激励,鼓励更多的老师来俱乐部锻炼、成长。

那个下午我们聊了有接近三个小时,谈了很多关于学校、俱乐部和疾病的事情,除去所有的内容,最让我感到动容的,是Kevin面对病魔的坦然、自信和乐观,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临到要离开了,他才告诉我:“ Anderson,你知道吗?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只能活几个月了,但我相信会有奇迹的。”

我也相信,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一个人能如此自信和坦然的面对死亡威胁时,你不由得不相信会有奇迹。

但生命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Kevin大哥还是离我们远去了,其实两三个月前我给他发微信和电话没回时,我就隐隐有不详之感,直到有一天别人告诉我:“你可以参加Kevin的追悼会吗?”

那一刻我被震惊到了,很多时候,当你还没来得及说声道别时,你发觉自己已经没有机会。我推掉了第二天所有事务,去送他最后一程,在那里,我看到了他的亲属们、朋友们、外教们和老师们,大家都怀着一颗悲伤的心情,送他最后一程。

在哀乐奏起的一瞬间,我突然禁不住流泪了,我这样一个理性的人,居然流泪了。

其实Kevin大哥和我的交集并不是太多,我们加在一起见过不到十次,但我为什么会如此动容呢?

那几天脑子里都是他的音容笑貌,他面对死亡的勇气、乐观和坦然,我想这些就是他非常打动我的原因吧,甚至远远胜过他对教育事业的那种执着对我的触动。

今天拿到这本书《最好的告别》,不由得不让我想起和Kevin大哥之间的故事。在这本书中,作者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提到了临终医疗、护理和养老三个话题,每一个话题,都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一个对于很多人都相对隐晦的话题:死亡。

很多时候,我们都认为死亡离自己很遥远,我们拼了命的追求财务、权力、地位,甚至不惜损耗自己的生命和健康,因为我们总觉得,死亡是很远的事,我们对死亡的来临有个预期,但是它很远。

但等死亡的威胁真正降临时,人类求生的欲望又会变得无比强大,我们愿意牺牲所有,去挽回生命,甚至只是渴求让生命延长那么一点点就好,但是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这一点点渴望都会变成苛求。

《最好的告别》的作者是一名医生,但是当我读到这本书时,我读到的更多是一种人道主义精神和人文情怀。作者提到,在他从医的初期,他考虑的是如何应用医疗技术的手段来延长甚至是挽回患者的生命,但是后期,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工作更应该是如何让患者能更为幸福的生活。

作者告诉我们:“人生不过是一趟从出生到死亡的旅行,但是真正面对死亡时,我们能有一份乐观和勇气,能保持一份坦然吗?”

当我想到这个问题时,我竟不寒而栗,由此越加感觉到Kevin大哥那份淡定和从容的不易。

当面对死亡时,他选择了乐观和坚强,过好自己的每一天,燃烧自己最后的光和热,照亮周围所有的人。

就如作者的父亲一样,一位曾经健康活泼、七十岁都上串下跳的老顽童,致死都没有把悲观的情绪传递给周围的人。

于是老人安宁的心境传递给了自己的下一代,让他们的心境也如此的安宁。

到本书的最后,作者撒完父亲的骨灰,默默地在河面上随波漂浮了一阵,太阳的薄雾让他们的感觉到温暖,而那阳光下的一片独行的孤舟,突然变得如此美丽。

就像作者所说的:生的愉悦与死的坦然都将成为生命圆满的标志。

珍惜自己的每一天,珍惜周围的每一个人,愿死亡不再痛苦,愿生命如此安详。

也许最好的告别,就是忘记告别吧。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Kevin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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