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罗大佑近些年频频出现在综艺节目,不时还亲自来一场缅怀青春的演唱会,让教徒们欣喜若狂。齐整的头发,谦恭的神情,睿智的目光,得体的谈吐加上精致的衣服,如同一位刚从硅谷出来的大亨。
我却始终忘不了当年台上那个全身漆黑的长发青年,搂着恋人般抱着一把吉他,用一种近乎难听得沙哑嘶吼出来的音乐,那声音仿佛是在胸腔里某处抑郁了许久的烦躁与无奈,从嗓子喷薄而出,在每个人的头顶上痛苦的嘶鸣。而我们却被这声嘶力竭的魔幻诱惑着,随着他走进繁华的都市,在纸醉金迷间沉溺,又被我们自己拿来批判。
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力想象去参与一场演唱会,只能用双喇叭的三洋或者一种叫随身听的小型磁带机来欣赏巨星,而罗大佑的专辑之乎者也就这样来到我们的身边。专辑的第一首歌就是《鹿港小镇》。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爹娘
我家就住在妈祖庙的后面 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爱人
想当年我离家时她一十八 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鹿港的街道鹿港的渔村 妈祖庙里烧香的人们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鹿港的清晨鹿港的黄昏 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
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告诉我的爹娘
台北不是我想像的黄金天堂 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
在梦里我再度回到鹿港小镇 庙里膜拜的人们依然虔诚
岁月掩不住爹娘纯朴的笑容 梦中的姑娘依然长发盈空
再度我唱起这首歌 我的歌中和有风雨声
归不到的家园鹿港的小镇 当年离家的年轻人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
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
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
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
中国文化传统里非常忌讳背井离乡,离开故土意味着去战争或者是逃亡。如诗经所载: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悲伤,莫知我哀!说的就是士兵们离开家乡,征途艰难的悲哀。罗大佑正是把握住了一种情绪,那青年人为了生活离开了故园,离开了父母和初恋的情人,只身在都市里打拼时的那种无法融入社会的孤独。眼前的灯红酒绿,繁华似锦,家乡的清净淳朴,故园情深,哪个更值得去追逐和拥有呢?
八十年代没有北漂,也还没有大规模的拆迁,但改革的春风吹起,躁动的人们已经开始在城市的角落里隐现。那时有个名词叫盲流,大概就是如今北漂的鼻祖。他们来自于小城市或者农村,背着铺盖卷,集结在火车站广场,等待着雇主的召唤,后来他们在城市里扎下根来,又回到家乡呼朋唤友,把亲人们依次迁到城里,用勤劳换取金钱,让子孙获得了新生。他们也无法融入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但他们却让他们的孩子们从狗蛋,虎妞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乔治、珍妮,这或许是教主无法想象的。
今日重听这首歌,心里不禁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如今的北京上海,还有机会留给那些鹿港小镇上幻想着进入大都市的人们么?
只能祝愿:
子子孙孙永保佑
世世代代传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