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短,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干冷的寒风呼呼地刮着这座小城。这是一个容易让人郁闷和发愁的天气。张几乎是毫无知觉地就从公司回到了家里,当他敲门的时候,他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走错路,就好像不曾有过这段路,只隐约记得公交车门闭合的声音,至于路上的情形,全不记得了。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妻子,丈夫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张回到家中的时候,儿子小O正在地板上玩橡皮泥,厨房里雾气腾腾,满屋都是泡面的味道。张几乎是小跑着把锅里的泡面和煮泡面的妻子都关在了厨房里。关上厨房的门,张脱下厚重的毛呢大衣,才疲倦地走到阳台上去打开阳台上的窗户,好驱赶驱赶泡面的味道。
事实证明,这一举动是危险的,是致命的。
厨房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把窗户关上。”又随即解释道——“冷。”不过从这声音的冰冷里,张知道他有的忙了,他把窗户关小了点,只留下一条缝隙供交换空气,他仔细看了看那道缝隙,觉得那条缝隙确实存在,于是极为满意地离开了阳台。
妻子小V怒气冲冲地端出两碗泡面,搁在餐桌上,就呱呱地跑到卧室生闷气去了。张则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叫过儿子小O,父子俩面对面坐着,就着半碟剩菜吃起泡面来。刚吃上两口,卧室里就传来一个沉闷的撞击声,好像是一本书被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这是妻子在亲切地呼唤着丈夫。
张只得放下碗筷去敲门:“小V吃饭啦——怎么啦?小V?”那样子好像他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在卧室外站了一会儿,然而卧室里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于是张拧动把手走了进去(注:门没锁)。窗子外是小城的灯火,妻子立在窗子旁,任由冷风灌进来,吹动着她那卷曲的黄头发;瘦长的脸颊已经被冷风吹的白里泛青了。她觉得自己很美。
“你来干什么?”妻子斜睨了丈夫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走,吃饭去啦。”丈夫说着就伸手去拉小V的手。不料却被小V极不耐烦地甩开。
丈夫又要去抚弄妻子的黄头发,吻她额角的那条青筋。结果遭到还击,这次还击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小V还是一声不吭,两眼灰蒙蒙地盯着灰蒙蒙的窗外,但什么也不会映入眼帘,那双眼睛看见的只是一片虚空。张疲倦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也确实能够证明他的疲倦。小V瞅了丈夫一眼,好像对他的这声叹息极为不满。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小V就更加要发火了,她不得不发火了,于是她就发火了。她一把攘开丈夫,呱呱地走出卧室下楼去了,楼道里传来呱呱的脚步声。
张只得追了出去。当小V知道丈夫跟在后面,走得就更快了。
天公不作美,或者是天公作美,天空开始飘下大片的雪花,纷纷扰扰,好不美丽。张追着小V经过马路边的人行道,经过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路,最后追到了公园中央的八角小亭。然而寒风刺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八角小亭里他们都沉默了。丈夫开始走近妻子,妻子当然也知道丈夫走近了自己。于是小V转身嗔怪道:“跟着我做什么……就知道跟,像个跟屁虫一样。”
张却一把搂过小V:“我偏要跟——”听到这句话,小V内心极为满意,眼神却是不很满意地瞟了张一眼——她不再反抗和还击了。他们开始接吻。
回家的路上,她们看见马路上的缓缓驶过的汽车,看见灯光下的飞舞的雪花。好不美丽。
但外面实在是冷。
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中。打开门,两个人却吃惊地发现屋子里一团糟糕,屋子里的也下雪了,到处都是面粉。小O看见爸妈回来,激动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准备告诉他们做面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