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读至此,家慧合上书,端起茶,一股梅香扑鼻而来。想想这梅花茶还是去年和男友李建一同采回来的,因家慧自幼爱梅,两人相约来年梅开时去领证。可就在今日,李建说他新近认识个女子,热情奔放,和家慧这古墓派完全相反,他觉得和那女子一同才是生活。家慧不动声色,说好,这是我的咖啡钱。留得一句“各自珍重”家慧走出咖啡馆。不知何时已下起雨,也不知如何到家。随手拿起本书,也不知要看到何处。既然如此,就去江城赏梅吧,家慧想。
孟春梅著在东湖。东湖,一片汪泽之地,有梅园筑于湖中心岛。梅园偌大,汉粉、单碧、江梅、小梅、炒豆梅、复瓣跳枝……尽数开放,暗香浮满园。家慧惬如归家,恣行大半日,不知行至何地,竟也无人问路。忽见一亭,方感疲惫,又见亭旁一树红梅绽放,亭亭玉立,俏丽万分,不禁喜爱,行入其中歇息。坐下不久,一妙龄女子携一少年也来歇脚。家慧觑眼瞧去,妙龄女子一身淡紫衫,清丽可人,那少年一身青衣,肩背古琴,家慧心下微异。紫衫女子却开口:“姑娘一个人吗?”家慧点头,女子笑说“今日看天气好,我就和家弟一同来此梅亭饮酒赏梅。你就与我们一道吧?”一股酒香飘来,似梅似桃,家慧不禁答:“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三人哈哈大笑。
摆开酒席,红衣女言自名朱红艳,少年朱兰青,父亲国画家,擅画梅,家中有梅树一棵号“梅魂”,每年梅开色不同。二人自幼也喜梅,此酒以白梅花蕊、红梅花瓣、绿萼花蕊各十二两研磨成末,配以梅花上的雪加以蜂蜜调和,放入青花瓮中,埋于“梅魂”树下数年,今日方启。家慧心喜,“如此美酒,不可辜负。我们以梅为题,联句得诗,怎样?”少年立答“君去故乡远,可知故乡事”红艳一旁嗔道“淘气!”家慧微微一笑“绮窗日堪忆,红梅信已至”红艳接“故人发如雪,思君归故里”家慧心异,红艳敬酒,少年始抚琴,歌云:“云舒云卷,花开花落,日暮乡关,相见不识……”家慧欲问,突觉头晕,昏昏欲睡。歌声渐远,一女子声:“此酒为梅魂,仅一杯可睡得半个时辰,已够护你历劫。夜晚若遇敲门声,勿应,切记。”家慧待问究竟,苦于乏力,伏于石桌入梦。
家慧觉身轻,至一山,正是前日游过的珞珈山。“珈恵!”听得身后有人唤,家慧回头,却见一只野狐,通体火红,四足俱黑,留得尾尖一点白,正是当日游山所遇野狐。彼时许多人围着它照相,家慧还拍了视频,当下一眼便认出。“五百年前的今日,因你我死在梅亭处。看你往哪里跑!”家慧见其声色俱厉又没头没脑,回身夺路而逃。珞狐紧追不舍,始终与之保持一定距离,见家慧奔入一空院,却也不进去,只在院外守候。家慧抵死院门,生怕野狐硬闯。一人一狐如是僵持良久,月出东方,家慧疲极,入眠。果夜半有异响,家慧惊醒,侧耳细听,若熊熊烈火声,又若水滚沸声。片刻“刺啦刺啦”声起,如利爪挠门声,家慧不应;声再起,家慧亦不应。“珈恵,你以为喝了那老梅精的梅魂酒,让我近不得你,你就跑得了吗?”家慧屏息,“这口锅就为你设的,洗了那梅精气,你那漂亮的皮囊就归我了,哈哈哈哈”“珈恵,珈恵,珈恵……”野狐不住地挠门,家慧气紧,却仍不敢应。突然,一声鸟鸣,野狐惨叫数声。
“翠鸟,此事与你本不相干,你速离去,我必不与你计较。”
“珞狐,古梅尊者让我告诉你,五百年前击毙你,尊者也有悔意,才又续了你的命,也许你五百年后了愿。但你今日要加害她人,却是万万不可。你快些离去,尊者已授我雷霆掌击。”异响渐止。
“家慧姐,我是兰青。”家慧打开门,见门口架一大锅,锅底还有未燃尽木柴。
“兰青,这怎么回事?”
“家慧姐,我们边走边说。”
原来,家慧,五百年前一闺阁小姐,出嫁路经珞珈山,山中野狐羡其嫁衣华美,又慕新郎风姿,便一路尾随。途中遇暴雨,送亲队伍于梅亭避雨。家慧见风雨中亭边梅树娇弱不堪,命人取数板护之。人皆忙碌,野狐欲趁此与其换身,好穿那嫁衣,做一趟人间的媳妇。岂知那幼梅乃梅之长老,古梅尊者之幼女。尊者因见大雨,也来相护。见家慧护佑爱女,以雷霆掌击野狐。当时众人皆以为不过是也来躲雨的狐狸,却被雷击中身亡。
今日那妙龄女子即当年幼梅所化,感家慧从前护佑有恩,此番算其有难,盗了古梅尊者的梅魂酒,特来助其避过野狐之劫。而少年则是梅树上筑巢之翠鸟。少年递上一截梅枝。“此枝有花苞三个,不分时日。有何愿望,以水相浇,花开便可实现。燃烧梅枝,便是召唤我”家慧此时已不得不信这种种奇历。“那野狐还会找上我吗?” “万象皆有因果。果报已了,何必再生因缘。”说着,少年猛推家慧一把,家慧不及提防,“啊呀!”再看时,仍处亭中。亭内多一白发老太太。“姑娘,你真能睡哦。我歇了一个小时,你就睡了一个小时。”家慧讪讪一笑,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可是梦中却又历历逼真。
走出亭子,到了红梅前,旁边介绍栏写着此树名“红艳照水”,一只翠鸟正在树梢欢唱。家慧忙伸手摸手机,翠鸟“嗖”地一下飞走了。家慧无奈,却觉手中有异,低头,一截梅枝,上缀三个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