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走就走
年三十的午后，我们去阿爸家吃年夜饭的路上，芽突然说：这一年我们都还没出去旅行呢，不会遗憾吗？
我说：这一年，不是才过了十八分之一吗？
芽回答：不是公历年，中国人看的是农历年。
石头接过话茬：明天才是新年的开始，你忘了今年暑假我们去了贵州和湖南呀？
“哎呀，你们怎么不懂呢，我说的这一年是从九月份开始的，也就是我读高中之后，我们还没有长途旅行过呢？”芽耍赖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的。
“好吧，即便你的“年”是指学年，那我们也才过了一个学期而已嘛？”我继续调侃她。
“唉呀，我该怎么和你们说好呢？我就是想出去旅行了。”
“想走就走呗，你想去哪里？”石头问芽。
“南京。”芽说。
“南京啊，你爸和我都去过，没啥吸引力啊。”
“你们故地重游，不也很浪漫吗？”芽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找南京旅行攻略了。
“除了湖北，这附近的几个省都自驾游过了，南京就南京吧。”石头以家长的魄力拍了板。
迫不及待地在阿爸家吃了年夜饭，迫不及待地和阿爸阿妈小弟一家人一起放了烟花，迫不及待地从苍南连夜开车回温州收拾行李，迫不及待地把该带不该带的东西统统丢进后备箱就出门了。
（二）满大街觅食
春节旅行最大的不方便大概就是饮食问题。出于前几年的经验，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带上了阿爸做的卤牛肉，蒸鱼饼，还有弟媳塞给我们的麻六记酸辣粉，各式各样的糕点，饼干，水果装满了两大袋，甚至还带上了热水瓶。
第一天到达杭州富春，我们冲着《富春山居图》来打个卡。根据导航的提示，去了最热闹的商场富春新天地。好几层楼的商场却冷冷清清，除了永辉超市，肯德基和星巴克正常营业，其他的店铺都大门紧锁。我们只吃了一份半热不冷的肯德基新春全家桶套餐和一个冷冰冰的榴莲千层蛋糕。
第二天在南京，偌大的城市，宽敞的道路两边却鲜见饮食店开张。石头利用导航竟然在一个街角旮旯找到了一家徐州羊肉汤粉店。店是一对老年夫妻开的，卫生状况看起来一般，我有点不情愿进去。石头说他想吃点暖和的，不然开不动车子。我只好尾随他进去，意外发现店里老旧的电视正在播放电视剧《狂飙》，芽和我都及其兴奋，吃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有电视看就好。大碗的羊肉汤，搭配脆脆的面饼，我们吃得心满意足。
晚餐选了秦淮河夫子庙边王义顺店，吃的是“秦淮八绝”，鸭血粉丝汤，千张鸭肠，双色桂花糯米糕等都是我们平时不喜欢，也不会吃的菜品。但店里找一张空桌子都相当费力，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位置，我们就相当感恩了，吃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胡乱地吃着晚饭时，芽说，倘若不是为了避雨和躲避寒潮，真不愿意吃这顿晚饭。我深有同感。
接下来的几日继续在南京流浪，每天重复着磕磕绊绊地找吃的，石头在导航里找店，我透过车窗沿途搜索，芽则悠哉悠哉地半躺在后座，吃着零食，逗着阿吉，玩着手机。芽吃遍了一家店里所有的品种的寿司，杂粮包，牛肉饼，梅花糕，酸辣粉都成了不期而遇的“美食”。不过我们吃的最多的还是羊肉汤，只是都没有吃到第一天中午在老夫妻店里吃到的那种味道。我和芽提起董嘉铭就在南京东南大学读书时，芽叹了口气说：哥哥太可怜了，都没什么好吃的。
第五日，我们转场去了宜兴，终于在一家网红土菜馆里吃到了热气腾腾的淮阳菜。老板娘特别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了几款店里的特色菜，每道菜上桌，她都会来询问我们一遍我们是否满意，这顿饭生生吃出了家的感觉和贵宾的待遇。
最后一天在丁蜀镇活动，石头在小镇里兜兜转转地找传说中的美食店，可惜这些店依旧还未开张。后来在街口的一家馄饨点，我们三个人吃了差不多100只馄饨，芽和我都心满意足，石头却挑剔馄饨的皮太厚，肉太少。
在小镇逛了一天，颇累，芽问我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我们一起报出答案，芽说的是鱼，我说的是海鲜。我们都笑起来，芽突然悠悠地说，这一趟我们好像都没吃到海鲜，真怀念温州菜呀。我们于是开始历数阿爸烧的美味佳肴和我们家冰箱里的存货，潜意识里我们大概是想家了。
兴冲冲而来，急匆匆而归，竟然是因为我们在外缺吃少喝。和阿爸聊电话提及此，他又忍不住抱怨了我一回：太不听话了，叫你们好好在家住几日，养养身体，偏要出去活受罪……
满大街到处觅食，这也算是旅行的一种经历吧。
（三）随遇而安的游览
若说我对南京之行最大渴望，那一定是南京博物院。定好目的地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就上网预约，可惜这个春节都没剩一张余票。离开南京的前一天，我们还不死心地蹲在博物院门口，等着整点的余票流出来，始终无果。
芽最想去的是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我们也同样约不到线上的参观票。石头一大早开车送我们到检票口，我们纠缠问询处的志愿者，希望她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她告诉我们可以等9：30再现场扫码刷一下，不过余票不会多，需要拼手速。芽和我感激涕零，我们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地等着抢票，为了增加抢票的手速，我们决定都先抢自己的，抢到再帮对方抢。我去过纪念馆，这样厚重的历史主题场馆我也没有太高的兴致再看一遍，所以即便只能抢到一张，就让芽一个人进去看，她的身高体重都和我相近，戴着帽子和口罩应该都混进去。我们的运气相当不错，同时抢到了票，于是捐款领了白色菊花之后，就狂奔而入。
中山陵也是芽慕名要去的，事先查过百度，说中山陵不能带宠物，我们只好狠狠心把阿吉留在了车里。景区的停车站收费有点奇怪，每15分钟要8元，石头说玩三四个小时停车费就要过百，太不值了。吃早饭的时候，他问了当地人，说是路边停车春节也不会有人管，石头就很放心地把车子停在了附近的一条小道边。一路走过来，好几条小道上都停满了挂着各地车牌的小车。而景区下面的几个大型停车场却空空荡荡。我们在中山陵悠哉悠哉地逛，芽吃到了据说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巧克力冰淇淋，她还很搞笑地吃破了嘴皮子。我们还排着长队去做旅行纪念的钥匙扣，还在点定的照相馆拍了我们的第一张旅行全家福。返回车子停靠的那条小路是，石头在路口就远远地看到了一排车子都被贴了违停的罚单，而邻近的几条道路边的车子却安然无事。石头生气地爆出句粗话，我想我们不过是又交了一次“因小失大”的学费而已。此后的几日，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把车子停到景区边的停车场里。
朝天宫，瞻园都算是故地重游。朝天宫又是南京市博物馆，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弥补芽去不成南京博物院的遗憾，也许是因为天气冷，也许是因为需要买门票，这个景点是几天行程中游客最稀疏的。我们也只在这里消磨了半日。
瞻园是江南四大名园之一，与苏州拙政园齐名，又是明代开国功臣徐达的府邸，值得多次游览。我再次在瞻园里迷了路，太平天国纪念馆的大门和观鱼亭我大概经过了七八次，一遍一遍地问路消磨了芽的耐心，却也练就了我的厚脸皮。这里有很多懒洋洋地随意走动的肥猫，芽总忍不住会停下来逗它们玩一玩。
玄武湖喂鸽子和喂天鹅的项目都已经引不起芽太大的兴趣了，阿吉倒是美滋滋地追着鸽子跑，不过这里的鸽子胆子很大，还会和阿吉玩游击战。我正感慨着芽真是长大了，但她一转身冲进了游乐场，玩起了刺激的倒转身体的游戏项目。芽在游乐场玩得兴致盎然，她还央求我们安排起来去全世界各地的迪斯尼乐园，哪怕回温后再带她去玩一次温州乐园也好，石头只是摇着头笑。
江苏省美术馆有两个画展，芽和我流连忘返，石头却因为车子开久了脚背痛，匆匆走了几个场馆就坐在负一层玩手机了。我没想过一个画展规模这么大，也就没好好准备零食，随身背包里只有猪肉脯，巧克力，车厘子，芒果干，沙糖桔，都不能吃饱，石头就一个劲地催促我们出去吃饭，我们连文创纪念品都来不及买，纪念章也没有盖到。
中华门是邻近傍晚才去的，为的是顺路去逛老门东，看秦淮花灯展。我们老门东的先锋书店里逛了很久，阿吉被我藏在冲锋衣里面，它总是不听话地想探出脑袋，我一边拖着臃肿的像怀胎十月的身体，一边还要不断安抚它，生怕它突然叫起来吓到人。这样逛书店实在太辛苦了，石头和芽看着我艰难又可笑的样子，他们也算体谅我，买了文创纪念品就恋恋不舍地离店了。看花灯的人很多，我担心阿吉会被人踩到，也担心它被零下五度的气温冻坏，一路都把它藏在肚子里抱着走，几个小时走下来，脚不痛，手却酸疼得抬不起来了。
计划内的明孝陵也只是在钟山景区的图片展和地图上游览一番，石头的理由有点好笑但又让人无可辩驳。他说最近几日走多了陵园，和节日的喜庆氛围太违和。总统府，非遗博物馆，金陵美食街都因为时间关系也是匆匆而过，芽心心念念的省图，更是连门都没有进去。石头宽慰芽，南京这样的城市，将来你一定有机会走好几遍的，留点遗憾给未来弥补，蛮好。
宜兴，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尤其是去过景德镇和龙泉之后，我对宜兴更加充满了渴望。他们俩说，他们也可以舍命陪君子。我们头一晚住在市里，逛了陶都博览中心，刚好是初五，很多店铺都在打鞭炮迎接财神，但奇怪的是很多家店铺打完鞭炮照旧关门休息。一家店主很热情地邀我们进了他家，还带我们上了二楼看所谓的手作精品。我没有看到特别满意的壶，但这是我在宜兴看到的第一家店，主人又说我是他家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我就挑了一只他妻子做的刻花紫砂壶。石头笑话我，今天我随便走到哪一家，我都会是这家铺子的第一个客人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第二天我们去了丁蜀镇的古南街，游人如织，店铺麟比，沿街还有几个紫砂壶名人的故居。我们就这样饶有兴致地一家一家地逛，芽一路提醒我不要冲动购物。她去卫生间的一小会儿，我还是买下了一只全手工的德钟壶。芽咂着嘴感慨，我说我在替你攒嫁妆呢，她抿着嘴偷偷笑。
不买纪念品的旅行哪能算旅行呀，这是我的信条，芽也无比认可。
（四）旅行“后遗症”
返程的路上，我们看了12次烟花，又重温了那次在厦门看到的厦门金门两地同放烟花的盛况。
一路想象着回家要吃鲍鱼饭，沙参汤，要做一大桌的海鲜，讨论地唾沫横飞，无比兴奋。到家已经是凌晨，最终我们只是煮了方便面。
方便面是我们在宜兴买的，除了方便面，我们还带回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零食。出门时带出去的东西没有吃完，回来却又买来了更多的零食。当一趟一趟搬行李上楼的时候，感觉像是回到了生活的原点。
旅行没有满足我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反而刺激了我们更大的好奇心。
而且，
芽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写。
我的阅读计划搁浅，一周没有翻开《资治通鉴》后，前面读的内容也淡忘了很多。
石头恨不得把自己粘在床上，他说司机是需要睡好多个懒觉来恢复损耗的体力的。
连阿吉也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昏睡。
家，照旧是那个家；我们，一定不是照旧的那个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