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光——鹿兒島游記

  1.

在我抱怨過雨季還未結束之後不久,炎熱的夏日終於到來了。再厚實的窗戶和窗簾都無法阻擋那熱的傳播,早上七點左右我便不得不起床來,實在不是可以睡懶覺的天氣了。不過,幸虧有空調的存在,我有時能夠多賴床一會兒。但我并不喜歡空調,因爲我找不到合適的溫度,高一度便會熱,低一度便會冷,無法讓我滿意。我也不太愛在睡着的時候被風扇或者空調的風吹到,那讓我的整個身體都難受起來,無法安心入眠。所以有時候,我寧愿躺在床上邊出汗便等著自己自然的睡着。

  房間裏已經算很好的了,至少不用與那熱辣辣的太陽當面對質。但每個人都有不得不出門的時候,對於像我這樣不會開車的人來説,這實在是一件需要做一番思想鬥爭的事情。雖説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點便當或者簡單的沙拉,的確是可以凑活的解決一日三餐,但我想:要是一個人不能認真對待自己的食物的話,那還能認真的對待其他的事情嗎?所以不管怎麽樣,每隔幾天,我是得出趟門的,到超市買些食材,做自己想做的食物,也算是一個人生活的爲數不多的樂趣了。沒有人會給你說什麽不吃,什麽吃膩了,只要自己想吃,那便是代表‘全家’都想吃的了。還記得以前有個人女生説我什麽菜的味道都一樣—那有什麽辦法呢?我就喜歡這味道啊,跟我如何喜歡一個人是一個道理呀—現在我倒是落個清閑。

  言歸正傳,并不是所有人都討厭陽光吧,應該是的。不過對於我來説,我不必擡頭便清楚的感受到那刺眼的,炙熱的陽光。整個天空仿佛距離我的頭頂只有十公分,我被壓喘不過氣來,空氣并沒有任何正在運動的跡象,其他的事物也如同它一般,全都定格在原地,自愿的或者被迫的,一動不動。除了在自行車上的我以外,地球的自轉可能也停止了—那是爲了將我烤個全熟。即使如此,即使我正在自行車上,正在馬路上移動,我還是常常找機會閉一閉我的眼。我并不能閉眼很長時間,那會使我失去方向與平衡,成爲‘馬路殺手’或者‘馬路被殺手’。一般五秒鐘已經足夠,對於我來説已經算是很長的時間了。多虧自己不住在市區,不然連這五秒的恢復精神的時間也是很難得到的吧。

  來回一小時,並不算是很長的時間,但我已經是汗流浹背,無精打采了。用盡全力打開門,穿過狹窄的玄關和厨房,打開冰箱把所有東西全部扔進去。最後進到房間裏,一屁股坐下躺在地板上,什麽也不想,只是靜靜的躺著—嗯,全熟!

2.

最近在計劃旅行目的地的時候,出現在我腦海中的并不是那地方的美景,而是那熱辣的陽光,一切都被它所炙烤著,所有的事物都佇立在一片白茫茫當中。這麽一想,我出門的心情便烟消雲散,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還能少受點罪呢。但是,最後我還是下定了決心,再怎麽也得出門幾天才行,不然整個人遲早是會發霉的。我心想自己是不能再躲著陽光的了,逃避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不如大大方方的迎接它,把自己的角角落落都曬個邊,使水分蒸發殆盡,好讓新的水帶著新的物,新的思進入我的身體。

現在的我,情願走入那陽光統治的世界之中,也不想再在自己的小屋之中停留了。給自己提出一個新的目標,去擁抱自己憧憬已久的天空,海洋以及大地。我將奔跑,跳躍,喘息,還有出汗,感受到那久違的回歸;自然而然的,在此之前的一切事物都顯得空洞,毫無意義。我要用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以及皮膚,實實在在的觀察和感受,而不是通過那冷冰冰的屏幕發出來的光纖。

那時候,藍色,綠色還有白色將充滿整個視野,而陽光會將我變成黑色。

3.

早上八點,手機的震動好像讓整個建築都晃動起來了一般,我也不得不從睡夢中醒來。我得承認,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毅然決然的起過床了。在這段時間裡,我總是在醒來之後,懶洋洋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每當此時,我便情不自禁的開始回憶起往事,陶醉於各種各樣的經歷當中,樂此不疲。當然,這些事情不盡然是好的,有些甚至使我的更想蜷縮在被窩裡,逃避存在於這之外的現實。快速的洗漱完畢之後,把剩下的什物裝進手提包,我又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發起呆來,感覺還沒緩過勁。雖然才不到九點,但窗外的陽光已經顯得非常的刺眼了。起身來摸摸落地窗,已經吸收了不少熱量,房間也開始熱了起來。我猶豫著要不要打開空調,最後還是放棄了,畢竟還有半小時就出發了。

  我是那種臨到出發便會感到疲憊的人,不管我是否剛剛才休憩過。一出門,一股熱氣便撲面而來,好想轉頭逃回門裡面,觀光什麼的,並沒有在家呆著過呢個吸引人。雖說確實如此,但那實實在在花出去的鈔票還是打消了我這個念頭,畢竟我並不是那種負擔得起“說走就走的旅行”的人。對於居住來說,我的住所有一個非常不錯的位置,它稍稍遠離車站,非常的安靜。但要是遇到不得不乘坐電車的情況,這位置便又成了一大缺點了。為了到達車站,你必須徒步十多分鐘,並且在人們的住宅之間的小路中繞來繞去,很是令人煩躁。再加上30多度的氣溫,還未到達車站,我已經汗流浹背了。月台上是不是有微風吹過,帶給我一絲絲的涼意,但那是一瞬間便會消失的感覺,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實在的幫助。幾分鐘之後,搭乘的電車便進站了。

  對了,我的居所裡空港也是非常近的,因為那裡是支線客機的聚集地,在此之前,我並沒有機會去到那裡。雖說很近,但我還是得轉一趟車,畢竟只有單軌能到達那裡。在有空調的空間呆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的汗慢慢的幹了,身體也不再感到過分的炎熱。搭乘手續非常的簡單,一個二維碼便能夠暢通無阻。途中我感到有些許口渴,邊停在了一台自動販賣機面前,拿出ic卡,想著能夠支付一瓶水的花費。但似乎這裡不能使用我的卡,我只得投了一枚500的硬幣到機器裡,按了一下‘綠茶’下面的按鈕。可是奇怪的是,水並沒有按常理掉落下來,我心想可能這台壞了,便轉動返還旋鈕,準備拿著原本的500去其他的機器。但那硬幣卻遲遲不出現,我有試著轉動了那旋鈕幾下,還是毫無反應。算了,我自認倒霉,又拿出一張1000的紙幣放了進去,要是這次也不出來的話,我真的就虧大了。幸好,一切順利,並無異常,只不過那500硬幣變成了5個100罷了。同樣的事還發生在了我到達鹿兒島市區之後,我準備找個coinlocker存放我的行李,當我投入600之後,我旋轉了一下鑰匙,想著先試試櫃子有沒有問題。可誰知道,鑰匙只能旋轉一次,我的600立即打了水漂。這次,我只得認命了。

4.

仙嚴圓在市區北邊,查看地圖之後,我決定乘坐觀光bus過去,沿路還能路過市區的主要景點。本來還是個豔陽天,可就在我在站台等待了大概五分鐘之後,突然烏雲密佈,狂風大作起來,大雨隨之傾盆而至。因為大風的緣故,雨滴近乎是橫著往行人的臉上撞擊的,弄得大家措手不及。幸好旁邊有一塊信息版,躲在它身後,我逃過一劫。不久,我坐上了觀光bus,隨即擔憂起著雨來。要是它持續不停的話,我的計畫也就被完全打亂了。頂著窗外發呆了片刻,陽光又從雲層裡探出頭來了。很久以來,我第一次為它的出現而感到高興,儘管我的汗水仍未乾透。

Bus帶我經過了許多地點,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緊緊相連的海與山了。道路的一邊是山,一邊是海,車輛在它們的相接處行駛。你既能眺望那海天相接處的地平線,同時也可以抬頭享受那一望無際的綠色。我羨慕在這裡生活的人們,他們同時享有大自然給人類留下的所有遺產—海洋,天空,以及山巒。若是我出生在這裡,我便不再萌生離開的念頭,我擁有著上天所能賜給人的一切美好事物,我將用一輩子去感受它們的存在。

5.

似乎是因爲幾百公里之外的颱風的關係,到了第二天,雨還是間或的下著。大風吹著雨滴,打在我房間的窗戶上面,噼啪作響。這樣的天氣顯然不是出去觀光的好時候,可我只有三天時間,也不能浪費一天時間在酒店裏。又等了一個小時左右,雨變小了一些,我趕緊借了一把酒店的傘出了門。好在出門過街之後便是巴士站臺,不需要在風雨裏步行過久,我也免遭與大風大雨的洗禮。巴士一如既往的空,20多分鐘之後便到達了港口。上了天橋直接就能到達搭乘口,登上船之後,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天氣陰沉沉的,整個市區都矇在霧氣之中,遠方的山峰也只是若隱若現。漸漸的,整個視野都被大霧所充滿,在大海的中央的渡輪便像是從原本的世界跳脫出來,浮在一個平面上一般。

整個航行的時間并不是很長,二十分鐘之後,便靠了岸。小島這邊的風雨更加的猛烈,就算打傘也無濟於事。我一個人看著地圖,往山裏面的一個公園走去,路上全是落葉,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經過了。走到一半,我才發現,這是私人領地,被整個封鎖了起來。無可奈何,我只得灰溜溜的原路返回,最終還是坐上了觀光巴士。坐了半小時左右,我與其他乘客來到了目的地的展望臺,巴士在原地停留十分鐘好等待我們再次上車。運氣不佳,展望臺正趁著旅客稀少的這段時間進行著修繕,所以我們沒能享受到陽臺上的最好的視野,只能透過玻璃往外張望。

回來的路上,我查到有一閒很不錯的餐館,便在中途下了車。吃飽喝足之後,我決定順著海邊走回到港口去,到也不是很遠。來到海邊,一切都變得寧靜起來,只有濤聲不斷地傳入耳中。而這聲音不但沒有打破安靜,反而使其更加的强烈起來。站在原地望遠方眺望,大霧還未散去,遠方的世界顯得不很真實,好像還未完全凝聚起來一般。盯著海中央行駛的小船,我漸漸入了神,想象有一天自己也能駕一條小船,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在那裏,我什麽也不缺,擁抱著山以及海,同時也被它們所擁抱著。到那時,所有的地方自己都能到達,沒有任何事物能將我與自然分開,一切都是那麽的安寧。

6.

最後一天,也是讓我最糾結的一天。酒店十一點退房之後,距離航班起飛還有八個小時。而當天我僅僅計劃了去市區裏的一處公園散步而已,并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該做的完成了再説。這樣想著,我便搭上了去那公園的巴士。又是風雨交加的一天,我不得不買了一把傘。不到半小時,便到達了城山公園,這裏算是市區裏視野最好的一處地點了。整個公園裏的植被原封不動的保存著,除了步道以外,人爲改造的痕跡幾乎沒有。外界的炎熱被茂密的樹林所隔絕,我慢悠悠的走著,燥熱感便漸漸消失了。雨雖已經基本停了,但樹木的枝椏上挂的雨滴還時不時的往下掉,我很慶幸自己買了把傘,不然都不知道

會有什麽東西掉到自己頭上。

這是一種矛盾的心情,在沒有任何人跡的大自然當中,即便我熱愛著周圍的一切,我還是擔心會有東西對我造成傷害。因此,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小心翼翼起來,原本輕鬆愉快的感覺便不再那麽强烈了。前一天,一個人往小島的山上探索時,也是同樣的心情。爲了到達山坡山的一個公園,我跟著地圖的顯示踏入了一片茂密的樹林。我邊往前走,邊因周圍的寂靜而感到緊張,生怕不知何時會有一頭熊或是什麽竄出來。我並沒有和野生動物打交道的經驗,硬要説有也就是奈良的鹿了。來到大路上之後,沒前行多久,便看到了私人領地的標志,無法再繼續往前。這倒是讓我鬆了一口氣,希望破滅,終於可以原路返回了。

回過神來,我減慢了行走的速度—終於可以稱的上是散步了—注意著前方道路上的一切狀況。看告示,這步道應該是最近才重新修繕過,非常的平坦。但因爲周圍的自然環境的原因,路面上鋪滿了樹葉還有果實,散發著一股大自然的味道。旁邊的溝渠裏流淌著從高處而來的雨水,用手感覺了一下,還挺涼快。除了時不時落下的雨滴發出的嘀嗒聲以外,周圍安靜極了,趁著沒人我也就大膽的哼起了歌。那是Summer Salt的Driving to Hawaii,我如同歌詞裏一般,忘記了煩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7.

連續幾天的觀光,使我的小腿有些酸痛,走三天的路也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但我還是很捨不得回到原本的生活當中去,好像自己從前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一般。其實,就算在家附近也有很多風景優美的地方,但我總是忽略了身邊的景物,可能是因爲看的太久的原因吧。這樣想來,我便決定,有機會也在自己的城市周圍轉轉。雖然説是山,但其實並沒有多高,花了四十分鐘左右,我便又回到了市區。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我,一看手錶,才十二點過。這要怎麽過啊,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光呢。我慢悠悠的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大家都不知道去哪兒了,畢竟今天是工作日嘛。過了一會兒,我終於看見了人群,也意味著我來到了最繁華的地段。只要是去中央車站,就不必看地圖了,幾乎所有公共交通綫路都要經過那裏,但前提是要找對方向,這對我來説並不難。

上了一輛巴士,一如既往的,只有一兩個同我一般大的人,其餘的都是上了年紀大的人了。現在這個時期,除了大學生和退休者以外,大家都還是忙碌著的吧。還有一個多月的假期,不知如何度過,好苦惱啊。可對於有些人來説,我又是令人羡慕的。人總是在輕易得到時不知珍惜,等失去之後,才能悟出其中的真諦,這簡直就如同真理一般。轉眼之間,我的青春時期而悄然過去了,若是只論年齡的話。話雖這樣,但我并沒想好自己要怎麽活,自己唯一想保留就是這份對自然的熱愛,並不想被世俗的各種人情世故所束縛。

不管怎樣,我還是熬過了那幾個小時的時光,順利回到了住處。到達時,我已疲憊不堪,好像這三天裏所積累的勞累一股腦都爆發出來了一般。我照常把東西放回原處后,又一屁股坐下,躺在地板上。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并沒有出過遠門,那只不過是一場格外美好的夢罷了——與此同時,我擡起手臂瞧了瞧,確實曬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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