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干事情的!你自己看看!给客户的报价怎么会有这么多错误!公司这次的损失,谁来承担,你来承担吗!”老总气呼呼地瞪圆了眼,熬了几天夜的眼睛上爬上了几条血丝,西装却还是完好无缺,似乎在向旁人示意它的主人是一位艰辛打拼的小公司老板。奔向四十的人,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怒气冲冲地指着那张漏洞百出的报价单。
“我又不是故意的……”傅远小声嘀咕着,他在这家公司干了才一个多月,看着老板却很是不顺眼,见老板发火指责,心里更是恨恨地想:得意什么!这点小错误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嘛!切,不就是一个小公司的领导嘛,还自以为了不起地教训人!
这声音不大不小,好巧不巧,竟刚刚好让暴怒的老总听到了他的犟嘴,心头的火仿佛被浇上了一层烧滚的油:“你还不知道错!这都多少回了!前两天你才丢了一个大客户,还屡教不改!你,给我立刻收拾东西走入!”
“走就走!谁稀罕待在这个破地方,要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自己别后悔就是了!”
说着,傅远竟真收拾了东西,拂袖离开。
已是黄昏,夕阳的光芒恍若一把锐利的剑,将傅远刺的遍体鳞伤。初冬的风已经起了,这个异乡的年轻人与都市上海显得格格不入。他是农村小子,末流大学毕业后来城工作,年少轻狂,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最终屡屡受挫。他浓密而又乌黑的头发在风中更显慌乱,已好长时间未仔细清理了,刘海的发梢快盖过了那双狭长的眸子,问朋友借来穿两天的大衣套在他的身上,并不是那么的协调。
很快,傅远就走到了老友立琪约好的一家小餐厅。立琪也是农村出来的,和傅远打小玩儿到大,但二人虽情同手足,形影不离,却造就了两副不同的性子。立琪踏实诚恳,他从不耍小聪明,也不会耍小聪明,现在他已是一个前途光明的艺术总监,因为勤恳,受着伯乐老板格外的优待。
“傅远!你那个公司条件不蛮好的么!况且这次的确是你的不是,你这种‘无心之错’都有十几回了吧!如果我是老板,我也辞了你!”
傅远撞了下老友的肩,“喂!你到底帮谁呀,你是不是我朋友!我告诉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的梦想可是赚大钱,称富上海滩啊!谁稀罕这种小公司!等我成了有钱人,还有那个破公司什么事?”
立琪倒是没那么乐观,他依旧为好朋友担忧:“你说的轻松……可你又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没什么过人之处,别说称富了,立足都难!要不……咱们一起干!开个工作室,一起做一番事业!你呀,都多大的人了,也该稳定下来了!”
“别!我可不要!自己干?这得多累!我还要再逍遥逍遥!”正说着,他拿出不久前刚买的苹果手机。
这台手机价值几千,可傅远就爱炫耀,苹果掐中了他的心意。二十好几,奔三十的小伙子,硬是缠着还在乡下地里务农的老父老母,给他凑了几千块钱。
抖着腿,傅远坐在长椅上打起了刚下的手游,舒舒服服地忘却了刚刚失业的烦恼。
三个月后。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点早,又是一个年关。鹅毛大雪覆盖了这座乡间小镇的土地,河水也结成了冰,村里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妇孺、儿童。这些人,等了一年,等的就是外出打拼的青壮年归来的这一天。
“哎!快瞧快瞧!那是远子吗?”傅母拉了拉丈夫的手。
这时候,正值晌午,傅氏一族拼着桌子在家门口聚餐。傅远的长辈、同辈、小辈都在,还有不少邻居和走得近的亲友,而傅远,是傅家少有的几个走到都市上海的年轻人之一,他若能出人头地,傅家在村里可真就声名显赫了!
远处的那辆崭新的宝马车正缓缓驶近,车身是白色的,在雪后的阳光下被照的格外的亮,仿佛能照出车里的人,照出傅家一年以来的翘首以盼。
车门打开了,真的是傅远!众人呼啦一下围上去,望着西装革履的傅远,大家心里想的,是以后都有希望了!有人能照拂了!
傅远一一与亲友寒暄。可就在不经意时,邻家顽童小树不知何时爬进了那辆锃亮的白色宝马车里,左摆右弄之间,竟稀里糊涂地掏出一张纸,还未来得及看,已被吹出了车外。
众人难免好奇,凑上去一看,上面赫然写的是:
诚租白色宝马车一辆,租金为七百元,过年后即还。
——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