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暖暖的,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的春日午后。
如诗与一身素白的莫寒并坐在一株灼灼盛开的桃花下,轻轻啜饮着一壶桃花清茶。
她清丽如荷的笑靥上笼了一抹淡淡如烟霞一样的绯红。眼眸流转,黑瞳若水,朱唇微启,丁香暂破,如乌瀑一样流泻在腰际的长发,在微微的清风中轻舞飞扬。
莫寒热切的眸光深深的凝望着那张娇俏清秀的面容。如诗在那深情的注视中不禁含羞的微微低眉,悄悄的莞尔。
与莫寒相处的日子她就是那个娇羞脉脉的小女子。再不多言一语,再不多说一字,在莫寒长臂的环护中将自己埋进那宽厚温暖的胸怀深处。
不时有阵阵微风拂过,那嫣红的花雨随风飘落,洒在这一双紧紧相拥衣袂翩然的玉人身上。终是应了那一句落红成阵。此时,她的心中更添了些莫名的感动。
“莫寒,你还要走吗?”终于如诗轻声的低语。
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的发问。
“不走了,陪着你一生一世,你可还愿意吗?”莫寒坚定深情的贴着她的耳际轻语。
“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如诗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一种欣喜若狂从心底升腾。
掩藏不住心底的欢快,她伸出手想触摸那一帧俊颜。只是手指一空,猝然落下,而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只是唇角还惯性的保持着那深深的新月般的弧度。
有一瞬间,她也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原来刚刚自己又在做梦了。
那是一个美丽的桃花梦,一个从她十八岁就莫名开始的梦境。
这一梦就十年,似乎这就是一幕总也不谢幕的长剧。场景就是那姹紫嫣红开遍的季节,主角就是这一双年貌相当的玉人。
梦里她唤他莫寒,一个总是白衣皂袍陌上公子般的存在。莫寒有一双幽邃如深潭的眼睛,如春阳般的温暖笑颜,一抹笑意总如春风化雨般挂在唇角,令人望之陶然若醉。
如诗早将莫寒的容颜深深镌刻在了心底,可是每每梦醒后想要记起的容颜总是模糊到看不清楚。那在梦里已经入心的人儿,与自己之间就仿佛隔了丝丝的雾气,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很多时候,如诗面对自己的情感世界,也会傻傻分不清楚自己究竟生活在现实还是梦境?
明明那些怦然心动的感觉,那些摘花为茶附在指尖的香气,那些棋盘上黑白分明的微凉触摸…都是那样的真实。
如诗无疑是幸运的,从她的出生到工作,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
在外人眼里才情样貌处处拔尖的她,当然是令人羡慕令人欣赏的存在。
只是,如诗天生的就如一株青荷般的空灵,纵令人欲亲近却又怕亵渎而止步。
哪怕是恋爱风行的大学校园内,她也是习惯一人的我行我素,轻灵出尘。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甘心一人的独来独往,源自那样一个超脱于现实的梦境。在那梦里有她最割舍不下的情缘,有那样一个将她心境占得满满的身影。
很多时候,这个梦境并不是夜夜到来。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总是那样的不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控着那一幕重演。而她被种下了情深的蛊,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有时,她也羡慕那些双双对对出入的身影。只是让她去谈一场着了烟火气的恋爱,她总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
毕业后的她如愿进了一家大型的外企。而她的才智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很快就从一个小职员晋升到了部门经理。
她的优秀,她的灵性,她的美丽,理所当然成了异性追逐的目标。
她也曾试着谈了一场所谓的恋爱。男方在世俗的眼里那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从海外学成归来的海归博士,相貌堂堂,高大英挺。
青年才俊对她是百分百的满意。进出高档餐厅,昂贵的礼物,鲜艳的玫瑰,璀璨的钻石,用尽了所有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只为博美人一笑。
而她面对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势,却是毫无心动的感觉,颇有些置身世外的不置可否。
她几乎从不回应那青年才俊的热辣倾心的目光。因为她的眸光里藏着一个影子,一个对外人来说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个却令她深陷的影子。
甚至她的手被对方握住,她都会惊跳般的抽离,她讨厌这种异性的碰触。
不自觉的在心底设了一道除莫寒外摒弃所有异性的一道屏障。噬心的蛊她已经一饮而尽,内心小到只能装下那个嵌在灵魂深处如春风般温润男子。
一段所谓的恋情仅仅维持了一个多月,就止步在青年才俊对她的牵手上。
自己的这一份心事只能埋在心底,不敢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她不知道自己深深爱上这样一个梦中人的秘密,一旦说出来会不会立即被家人视作精神不正常?她身边的朋友会不会说她得了妄想症?而那些一直对她羡慕嫉妒恨的人会不会说她就是个疯子?
心事深种,最多的时候就是盼着夜的到来,祈祷可以在梦中对莫寒一吐心事。
可是,每每这样的梦回,她却觉得一切都是设计好的章节,一幕幕重演,而她自己却是如没嘴的葫芦一样,满腹的心事,却只能深埋的心底。
思念那样痛楚,只要见到莫寒,被他拥在怀中就够了。语言在此刻应该是多么的苍白且无力。
既然不能战胜自己的心,让自己完全投入的去谈一场恋爱,她干脆封闭了自己的情感世界。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时光荏苒,如璀璨明珠的她确实做到了事业的风生水起。
房子,车子,票子,这些在外人眼中被看作是成功的标志她都拥有了,同时她也被贴上了另外的一个令她无奈的标签:女强人。
面对如此冷硬的称谓,她也只能无奈的一笑了之。她又何尝想做女强人?她也喜欢自己如小鸟依人般柔美,可是她心中的爱人又在天涯何方?
每每梦回,在半醒半梦间,她恍然听到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在轻轻呼唤着她:如诗,如诗…那样遥远那样魅惑那样情深。
马上就要二十八岁的生日了,老妈下了死命令:如果在过生日的时候不能带个令她满意的准女婿回家,今后就别再进这个家门了。
她知道,老妈这是急了。眼看着如诗的发小,同学,闺蜜一个个都成家立业,有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而自己优秀能干的女儿婚事却连八字都无一瞥,这生日一过就真是成了剩女了,让她如何不心急?
想想自己也是好久没有休过假期,干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放空自己,让自己真正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或许再归来就是不一样的自己呢。
乌镇,一个江南水乡的小镇。最大程度保持了那江南的那份灵秀,那份诗意,那份窄小中沁透出来的淡淡的婉约与清愁。
如诗住的酒店临水而建。放好行李,将那古旧花纹的窗棂推开,一条宛若绿带般的水色就被收入眼底。有风轻打帘栊,雪色的窗纱轻轻在风中凌乱。
一抹微微的笑意挂在唇角,她觉得自己有瞬间的恍惚。不知为何,莫名的一种痛楚就蔓延了四肢百骸,那是人比黄花瘦,心字成灰的噬骨般的思念。莫寒,莫寒,你究竟在哪里?
把手机关掉,换了一袭素色的长裙,她悠悠的走出房门。没有方向,漫无目的,她就挑了游人稀落的窄仄石巷缓步而行。
那古旧门洞上挑起的红灯笼,那石壁上暗绿色的苍苔,那悠长悠长的青色石板路,都那样生动的在诉说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这样的一份无人烦扰的闲情,片刻的宁静与平和,少了世事的纷扰迷乱,亦可清澈的照见自己内心的那份执念。
清晨,从梦中惊醒的如诗还是有丝丝回不过神来。那贴在耳际的轻语竟是那样清晰,甚至那丝丝吹在耳际的温度都还能感觉得到。真的又是在梦里吗?
如诗站在石桥最高的拱起处,目光静静追随着那溪水间咿呀摇过的乌篷船,以及那拖在船后深深漾起的水波。
乌衣长巷,石桥小舟,仿佛久远到不可触碰,又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过客匆匆的石板路,谁曾来过,谁又离去,走过后又有谁会遗忘?又有谁会深深的铭记?
就在她失神凝望的一刻,并没有留意一大拨叽叽喳喳向石桥涌来的游客。
“哎,小心。”一个年轻磁性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一把拉开,惯性的冲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啊,谢谢你了。”惊魂未定的如诗还没从慌乱中回过神,下意识的道一句谢。貌似自己差点就被人群从没有护栏的石桥上挤到水里去了。
“你?…”如诗抬起眸子,想要再次表达谢意。只是等她看清楚了对方后,眸光中掠过一抹震惊与狂喜,竟然一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姑娘,我脸上有花吗?还是我实在太帅了,惊艳到你?你这么一直盯着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青年男子有些调侃的摸摸鼻子讪讪的说。
“莫寒,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半晌,如诗才如大梦初醒般急切又喃喃地低声问道。
“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叫莫寒?我们原来认识吗?”莫寒一脸的懵然。
“认识吗?当然认识。十年的相恋相知,你敢说不认识?昨夜还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难道你也一起忘记了?……”如诗因为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
一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莫寒的手臂,长长的指节都有些隐隐泛白。
灿烂若明霞般绯红的俏脸,一下晃了莫寒的眼:“我们真的…真的,见过?不过似乎,好像是有点面熟哈。只是,只是,我什么时候说过一生一世话呢?我怎么不记得了呢?”莫寒骚了骚头有些无奈的说。
某人心中大有那种貌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