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弋一
01
王耕是从他戴上眼镜那一年开始，突然变得人缘很好的。这一年，王耕初一，14岁，第一次模拟考试后，成绩位列年级第一。
此后，上课时，老师们总愿意多提问王耕几句。下课后，男生女生们总喜欢拿着自己不懂的题目围在王耕身边。
原本瘦小的王耕，在这一年身高也瞬间挺拔起来，14岁的他，身高已经达到1.73米。
王耕曾是多么普通的一个孩子，小学时，甚至因为发育比同龄人迟缓，被男生们堵在校门口让他买冰棍，如今，他不仅面貌清秀，而且成为众星拱月的年级焦点。
刚开始迷恋校园言情小说的女同学们，开始在王耕身后小声议论，渐渐地，大家口中公认的王耕，是一名不太爱说话、成绩好、人缘佳的少年。有的女生甚至在抄写歌词时，想象的都是王耕的样子。
王耕收到李小冉的情书时，李小冉已然成为全校男生公认的美女。她属于娇小那种类型，齐刘海、马尾辫，笑起来时，眼镜眯成甜甜的月牙，一排皓齿两端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王耕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注意到李小冉了，他注意她，是因为很多男生也在背地里讨论她。
李小冉常常抱着粉红色水瓶等在王耕教室外，或者直接拿着习题册大步流星走进来，在每个活动课上，与王耕讨论题目的答案。
王耕有个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武安杰，此时，她是他的同班同学，初中发育这几年，她仍带着小时候的婴儿肥，身体也是微微发胖的。
武安杰与王耕，从小就是一起上学的，小学时在一起，初中又是同一个班，甚至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起吃一个苹果、玩一个玩具的好友关系。
但武安杰在男生们心中，却是身材微胖、性格内向、只会学习的“恐龙妹”，青春发育这几年，王耕心中开始渐渐排斥与安杰一起上下学，总是觉得这不够体面。
体育课上，武安杰和李小冉同时给王耕买了水，王耕看都不看，直接接过李小冉的，再默默坐在她身边。下课后，他们在全班乃至全年级同时上体育课的同学们的注视下，一同走在校园里。
安杰看着他们般配的身影，眼睛里流露出难过与沉默。
安杰以前经常到王耕家里吃饭的，如今也一样。王耕的父母待安杰很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同在一个事业单位的父亲，更是经常一起下棋的老同学。
但渐渐地，安杰发现，但凡她来王耕家吃饭，王耕总是推托与同学一起讨论作业、打球等原因，与她错开时间。
安杰尽管再迟缓，也慢慢明白王耕不愿意同她一起玩的事实。
王耕和李小冉就这样顺其自然地交往了，他们是全校的“金童玉女”，只是，每次考试时，他们的名字中间，总是生硬地夹上武安杰三个字。
初二后半学期期末考试时，王耕因为参加奥林匹克竞赛没来学校，但李小冉依然出现在王耕班级门口。大家以为她来找王耕，但凡从班级里走出的男生女生，都会告诉她王耕的去向。
但李小冉却仍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等在班门口，直到安杰走出来，她才迎上去。“安杰你好，我是李小冉，你认识我吧？”
安杰看着她，懵懂地点头。李小冉一把牵住安杰的手，安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小冉拉到操场上。
李小冉拿出习题册，说道：“安杰你看，这道习题咱们都答对了，但是据我所知，全校只有你和王耕拿了满分，因为你们用了同样的解题步骤。你能给我讲讲这个步骤吗？”
安杰以为，李小冉是真心学习的，她便诚恳的回答：“其实这道题，出现在王耕妈妈买给我和王耕的那个习题册上，当时，我去他家里时，跟他讨论过这道题。虽然我也没有完全懂，但是我背住了整个解题过程。这道题只是换了数字，所以我解起来并不难。嗯……要是你真想学，我明天把这套习题册带过来给你”。
此时，李小冉的脸已经因为生气而变得僵硬了，她重重合住摊开在两人面前的习题集说：“武安杰我告诉你，你和王耕一起去他家讨论题目，这没什么可炫耀的，你家不就是有几个烂钱么，不就是你爸是王耕他爸的领导么？你以为王耕为什么跟你关系好，还不是怕得罪你们家。我告诉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你用什么资格总是夹在我和王耕之间？恐龙妹，你离王耕远一点。”
李小冉说完这番话，站起来走了。
安杰恍惚地怔在原地，远远地，她好像听到上课铃响了。但是她又好像没有听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爬过，一直滴在有点胖胖的手臂上，她低下头去，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直在抖动。
武安杰旷课了，数学老师着急坏了，她一下课就问同学们安杰有没有来，大家都说上节课还在。在数学老师心中，安杰一直是很乖很胆小、有点内向和自卑的女孩。
她准备先在学校里四处找找，结果碰到抽泣着迎面走来的安杰，她迎上去问安杰怎么了，安杰用手搅动着校服上衣的衣角，憋了半天才说，老师，我头疼，特别疼。
数学老师听完这才一半放心，一半担心安杰的身体。她给安杰的母亲打通电话。
那一天，安杰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了一整天，母亲出去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哭。她突然明白，自己与王耕之间的差异，也突然明白王耕为什么总是避开她。
02
初中毕业后，李小冉因父亲工作调动，到另外的城市读书，王耕和她起初还有联系，但渐渐就淡下去。
在高中里，王耕依然是全校瞩目的男生，因为他是以省第一的成绩进入到这所学校的。
人世间总是这样，人们总注意第一名，往往忽略第二名，武安杰就是那个被忽视的女生。她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女生一样，不够光彩夺目，总是暗淡地躲在角落。
但是入学典礼那天，安杰还是非常开心的，终于离开了有李小冉的世界，此时，她与王耕之间，仿佛又离得很近很近了。
她坐在礼堂里，听王耕发言，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要在高中里多交朋友，成为被所有人喜欢的女生。
开学典礼过后，安杰开始注意自己的头发，注意自己在校服里面套什么衣服，好在脱下校服的时候能露出来。同时，安杰开始在与父母一起旅行时，买下日本的三菱笔，还利用父亲出国的便利，买回来各种国内难以见到的笔记本。
父母一直以为是安杰爱学习，在文具上，毫无保留地给予她最大的支持，却不明白女儿心中的小心思。
安杰开始在各种饰品店里买漂亮的发夹，她努力成为李小冉的样子。渐渐地，安杰也成为人缘很好的女生，虽然，她依然是微胖的，但是没有人再疏远她，可她的成绩却开始逐渐下滑。
王耕是这个时候才开始注意安杰的，她成为班里面最拉风的女生群里面的一个，有的男生也开始说她可爱。王耕也逐渐开始不再排斥安杰，开始愿意再与她一起去学校，一起讨论习题。
只是，李小冉一直是他们之间的“禁区”，安杰从不问，王耕也从不主动提起。
高中三年，王耕还是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同时，因为身体还在发育，他已经长到一米八。全校有更多女孩子，开始偷偷给他写情书，那些情书，总是被装在漂亮的巧克力或者糖果铁盒里送给他。
李小冉依然默默跟随在王耕身边，在他身边，她依然不起眼。她为了改变外貌，也作出努力，饿了两周之后，成功进了医院。父母和王耕都来看过她，此时，她病态的觉得，只要生病，就能被王耕注意。
父母开始看穿女儿的心思，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应该以学习为重。
高二那年，王耕再次与校花蒋梦涵交往，此时，安杰的父母已经因为她成绩下滑被谈过好多次话。父亲终于大发雷霆，要给女儿转学。
安杰听到王耕和蒋梦涵的事情后，又躲在被子里大哭一场。终于，她决定与父亲深谈一次。
父亲没有戳破女儿的心思，只是告诉她，命运的所有赏赐背后都是明码标价的，并隐晦地说，王耕学习很好，他被所有人喜欢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长相，还因为从没有一次让周围爱他的人失望过。
这一次，安杰决心回到学习上。她开始泡在图书管里，在内心排斥与王耕来往，她开始意识到，男生本就是看外表的动物，即便自己再努力，也不可能被王耕看见。
王耕也发现安杰不对劲，却始终找不到原因，他在被所有人捧着的人生中，觉得安杰是或有或无的存在。
高三那年，亚洲杯在北京举行，全国上下一票难求。安杰知道王耕喜欢足球，自己周六日去打工，穿着厚厚的毛绒玩偶外套，在露天游乐场里一站就是整个上午。
一个月后，她终于攒够了给王耕买足球票的钱，却在班级门口看到蒋梦涵先给王耕的入场券。蒋梦涵即便裹在校服里，还是高瘦的，她的身影在阳光下那么唯美。
安杰默默握紧手中的钱，埋头回家啃习题。终于，高三第一次模拟考，她以600分的成绩，跻身全校前二十。她和王耕的差距，又被渐渐缩小了。
那是初夏的某天深夜，和王耕很好的同学杨刚突然打电话给她，让她来接王耕。
安杰到了他们所在的KTV，看到烂醉如泥的王耕，那是第一次，王耕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流着泪说，蒋梦涵跟张扬好了。
安杰知道张扬，他是个混血，长得十分英俊，是校田径队的。以他为首的是一帮小混混，乖一点的女生总是离他们的圈子很远。
王耕问安杰，他哪里不够好，他长相也不输张扬半分，学习也比他好，凭什么蒋梦涵会变心。
安杰安慰他，他什么都很好。只是，安杰心中明白，他太高傲，一直以来身边人说的全都是他的优点，却没有教会他细心与周围人相处，也没有教会他善待周遭的善意。
她曾亲眼看到，因为蒋梦涵给他买了他不喜欢的甜品，他们在楼道里争吵，他一气之下把甜品扔进垃圾桶。她看到过蒋梦涵的眼泪，也看到过他眼中的后悔。
可安杰即便知道王耕是这样的人，还是愿意义无反顾地喜欢他。
03
高考填志愿时，安杰报考了王耕向往的航天科技大学。他们又成为同一个学校的校友，但安杰却逐渐觉得，自己所学习的专业并不是她所喜欢的。
王耕还同以前一样，活跃在学校的各大社团中，与其他人一起竞选学生会主席。
安杰是真正不算漂亮了。大学里，女生们再不是靠一身漂亮衣服，一个漂亮文具能被比下去的。安杰身边的大部分女生，都是又漂亮，成绩也好，还有才华的人。
安杰又变成内向的女孩，大学里也有一些男生开始追求她，只是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其他男生的善意，从一而终地拒绝着他们。
大学里开始有谣言传出，说安杰性格孤僻，长相普通还高傲。但在安杰心中，始终把男朋友的位置留给了王耕。
王耕大二期间开始和同学一起完成创业计划，安杰就到他们的社团里去，帮他们跑前跑后打资料、管理生活。大家都说安杰是王耕的小跟屁虫，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在意。
大三这一年，王耕迷恋上网游，开始通宵和舍友们一起打游戏。
虽然已是初春，但仍是极冷的，安杰在拿到学校奖学金之后，去商场里买下了那双王耕喜欢的鞋。
她站在王耕楼下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试鞋，但王耕还在打游戏，迟迟不肯见安杰。安杰就一直抱着那双鞋在楼下等了他两个小时。
在这个过程中，安杰觉得王耕可能还没有吃饭，就去给他买了一个煎饼揣在自己的棉袄里。
台阶太过冰凉，安杰冻得瑟瑟发抖。终于，王耕带着不耐烦的表情走下来，安杰笑着迎上去，让王耕试试鞋子合不合脚。
王耕一试，发现鞋子小一号，瞬间生气起来，他质问道：“武安杰你买这些破烂玩意有什么用？你不知道送鞋是‘送走’吗！”
安杰哭了，但是她还是一边哭一边从棉袄里掏出那个依然冒着热气的煎饼。
她让王耕吃了，别饿肚子。王耕接过煎饼，触碰到安杰冰凉的手。他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就用手给安杰擦了眼泪，说把鞋子换大一号就好。
安杰和寝室舍友们一起为王耕策划他的生日聚会，她把换好的鞋子藏在租来的车后背箱里，还有那套自己委托父亲带过来的摇杆游戏机——那是王耕一直想要的。
生日聚会上，安杰是准备表白的，但这一天，王耕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学妹出现在现场。一切都被打乱了，安杰忍着眼泪吃完那顿饭。
所有朋友们都意识到空气中的尴尬，有几个通晓人情世故的，拼命的活跃着气氛，其中，也包括喜欢安杰很久的汪盛。
聚会散了的晚上，安杰还是叫住王耕，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一并给到他。她想，送走就送走吧，大概这就是她与王耕的结尾。
汪盛让一个同学先拉住小学妹问东问西，自己约王耕出来。
他们走到楼下，汪盛上去就是一拳，他喊道：“王耕我tmd今天就打醒你，你是眼睛瞎了吗，看不到这么多年安杰对你的付出吗！我喜欢安杰也三年了，她一直内向，不肯说出来，但我们但凡是个人，都能明白她的心意！可你呢，你是怎么糟蹋她的，她今天要跟你表白，说你终于肯收下她送的鞋子了，说你给她擦眼泪了！我就算再难过，还是帮她筹备了。
我们今天这些到场的，你以为是看着你王耕的面子吗！不是！我们都tmd是安杰的朋友！
你以为你真的那么优秀吗！我告诉你，这些年要是没有安杰为了你去求学院主任，你的社团场地能被批下来吗！你以为你的创业策划案是你自己通过的吗！根本不是！是安杰不知道请我们这些学生会的老师和同学们吃了多少顿饭，才终于肯让老师们给你一个再实践的机会！那些策划案，你提的每一个建议，都是安杰帮你完善的，你狂什么！你其实什么都不是！”
这一夜，王耕被揍惨了，但他憋着一口气，他可能从心里不想输给任何人。于是，他和他刚交往的女朋友分手了。
他跑到安杰楼下，跟安杰说在一起吧。安杰怔住很久，直到王耕说不愿意就算了，转身要走时，安杰才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
她说，我愿意，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04
大学毕业晚宴那天，汪盛当着全班的面，将一枚挂着戒指的项链交给安杰，他说，至少现在，他是愿意等安杰的。
安杰哭了，她很感动，但还是拒绝汪盛的心意：“汪盛，这么多年，感谢你对我的付出。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真正没有嫌弃过我胖的人。我自卑，我内向，但是只有你，愿意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但是，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王耕，我深爱他多年，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我的梦想。如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这大概是我最大的幸福”。
汪盛苦涩的笑着，因为前些天，他才亲眼看到王耕带着之前酒桌上的小学妹去开房。
汪盛没有戳穿王耕，因为他希望安杰能幸福，但他还是帮安杰握住掌心里的项链：“安杰，我喜欢你奋不顾身喜欢人的勇气，我喜欢你，是不看条件不讲理由的。你那么好，是我汪盛没福气。你拿好这串项链，记住，只要你转身我随时都在”。
毕业后，王耕与安杰一同到北京找工作。
安杰很快在一家国企安顿下来，王耕因为几次面试失败和薪资不如意，消沉在家里，终日靠打游戏度日。
每当安杰下班回到他们小小的出租房内，房间里总是烟雾缭绕，即使是白昼窗帘还是被拉得紧紧的。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有泡面味和各种辣条味，垃圾总是等安杰回来倒，衣服也总是安杰来洗。
有一天，安杰在公司里被老板痛骂一顿，回到家里，她看到的仍是遍地狼藉。安杰终于走上去，啪的一声关住王耕的电脑。
“王耕！你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你这样，怎么能承担我们共同的未来！我不求你能够大富大贵，但是你绝不能在这里虚度年华，你要出去找工作，不然你就给我搬出去！”
王耕原本想发火，但在听到安杰赶他走时，他真的怕了。
他想上去哄安杰，但是安杰沉默地扯过他的行李箱，将他所有衣服塞在行李箱里，在里面放了一张银行卡。
然后，她哭着将王耕和他的电脑、钱包、手机以及行李箱一起推出门外，王耕看着散落在脚边的一切，晃了神。
他在外面疯狂砸门，但是安杰没有开。他平静下来，在楼下发了许多微信给安杰，安杰没有回。他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也许这次安杰是真的想分开了。
他回顾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安杰，从小时候就一直在。
她不起眼，但一直以来都是他精神的依靠。
即便是在初中，父母吵架最严重的时候，安杰从楼上听到了，就跑下来，拿着自己母亲买的习题册问他问题。
安杰来了，家里才平静下来。
安杰一直不动声色地关心着他。
父母快要离婚、双双晚归那几年，是安杰默默把家里的饭端给他一份，是安杰在他感冒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是安杰通宵陪他看足球赛，是安杰租来他喜欢看的电影碟片……安杰从小到大为他做的一切，此刻历历在目。
王耕坐在安杰出租屋楼下，想了很久很久，他回忆自己来北京这段时间把日子过得多么糟糕。
他才明白，他这么多年都活在别人的眼光中。大家对他好，起初因为他成绩好，后来因为他长得帅，但是大家都纷纷离开他。
只有安杰一个人，愿意摘下那副世人普遍戴着眼镜来审视他。
她用裸眼，清晰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缺点，并且即便她全部知道，即便如今他一无所有，她依然愿意爱他。
王耕仔细回忆安杰，其实安杰真的有那么胖吗？不，她不过110斤，看起来甚至有点可爱，抱着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硌，穿的每件衣服，因为自小有的家庭涵养，总是那么贴身。
他又想，安杰难道从来没人追吗？不，汪盛喜欢她多年，还有以前高中同班同学杨刚，曾从侧面告诉自己他喜欢安杰，但就是因为他自私的想把安杰留在身边，所以跟杨刚说安杰喜欢自己很多年了。
他知道那些他用虚荣心装下的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璀璨，他又何尝不是待着有色眼镜看世界的那个人？
这一天，王耕站在小区的湖边。凌晨三点钟，湖里的鱼在上下扑腾，月光安静的掠过小区的每个角落。
安杰也彻夜未眠，她的眼泪一直提醒着她不要心软、不能后悔。
王耕开始在外面找工作，接受4000元一个月的薪资，租住在1000元一个月的破旧房间里。他理解了生活的艰难，想要挽回安杰。安杰为了不给王耕后路，逼他成长，所以在短短一周内搬了家。
彼时，他与安杰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联系。
安杰在跟老板外出谈策划案的时候，遇到了在父亲的投资和帮助下混得风生水起的汪盛。
汪盛看着消瘦许多的安杰，笑着说，别来无恙啊。
他们一起在CBD的西餐厅吃着饭，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汪盛温柔地向她讲述着：“我听说你和王耕来北京了，所以我也跟过来，我就想，这样你就可以随时找到我。但咱们来北京一年多了，你从来没有联系过我。要不是今天你因为谈合作碰上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呢，怎么样，你过得好吗？”
安杰想点头说过得好，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回答。于是她用吸管搅动着面前香槟杯里的柠檬汽水，冰块碰着杯子发出微弱的响声。
她的不安，被汪盛一眼看穿。
“没事，刚入社会嘛，大家都有这样一段时间。我创业前半年，就算家里帮了再多，也还是觉得难。那……你和王耕怎么样了？”
这一刻，安杰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眼泪瞬间涌上来：“我……我和王耕……我们已经快两个月不联系了。”
那一天，他们在结束西餐后，又去了一家清吧。安杰喝多了，汪盛送她回出租房。
人与人之间，只要足够亲密，就算穿越时空都能有微妙的感应。
王耕两个月以来，第一次鼓起勇气再回到两个人一起租住的小区，他没有找到安杰，仿佛她就这样消失了。
王耕崩溃地拨打着安杰的电话，此时，安杰已经睡去。汪盛看到王耕来的电话，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他接起电话：“王耕？我是汪盛。”
“你怎么会接安杰的电话？”
“我们在一起。”
一击即溃的五个字，让王耕的内心翻江倒海的难过。
“我……我不信……”
“这一次是真的。”
“你们在哪儿，我要见安杰一面。”
王耕看着熟睡中的安杰，最终同意把地址告诉王耕。王耕来了，汪盛站起来，拍拍王耕的肩膀：“这一次，是我以安杰的幸福为前提，最后一次同意你留下来。好好对安杰。”
安杰醒来，看到面前的王耕，泪如雨下。
一年后，安杰体重又长了一些，王耕觉得，安杰此生都是他的人了。恰逢之前的小学妹联系他，就想出去放放风。
他拉着小学妹去的那家酒店，就在汪盛租用的写字楼楼下。那天，汪盛慎重地拍下一切，这一次，他愿意当一个坏人。
他去找安杰，看到又恢复元气、微胖的安杰，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头。他带安杰去了通惠河河边，在皎洁的月光下，突破心理底线，拿出他拍摄的画面给安杰看。
安杰不敢置信的看着画面中的一切，她突然狠狠望着汪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汪盛走过去，扶住安杰的肩膀说：“安杰，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王耕！这么多年了，你清醒一点，他没有变，也不会轻易改变！你看看我好吗，安杰，我爱你这么多年！”
安杰推开汪盛，转身跑到路边打了出租车离开。
那一夜，她发微信给王耕：“王耕，深爱你多年，但也终于应该画上句点。你始终爱的是你自己。我们分手吧”。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王耕想要挽回安杰，但安杰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再没有给他机会。
如今，安杰还一个人在北京生活，在街头寻觅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汪盛还是留在安杰身边，说到底，这些年来，走失的人只有王耕一人。
王耕每当回忆起这段感情，都带着愧疚。
他将用一声缅怀这段死去的爱情，也将用一生感恩：曾有那样一个女孩，她拼尽一切爱过自己，从不用世人的眼光看待他，不图他任何条件，但是他没有好好珍惜。
从此之后，他学会用裸眼看世界，用心去感受他人的心意。
2018年5月20日，王耕在日记下写道：
“安杰你还好吗？我们失去联系整整两年了。又是一年520，这一年，有人陪在你身边吗？”
这一天，在安河桥上，汪盛掏出那条珍藏了近五年的成对的戒指项链，说：“安杰，你的项链还在吗？我的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