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山里升起的水母。”
“一个，倆个，三个......二十、二十一、二十三.......多得都数不清了，好看......”
一群孩子站在山坳上欢腾。
2
林君用气枪在山底丛林中打鸟，我站在山坳上，看着他。
“看，飞机，飞机......”
我顺着林君的大喊的声音抬头望向远空，无论我睁大眼，还是眯起眼，根本没有飞机。
“砰。”
震动山林地一声，我的林君，顺势倒下。
“林君，应该很痛吧。” 我抱起林君，失声痛哭，我恨天空，明明应是鸟儿飞过，偏偏骗我说有飞机。
3
“孩子，你走吧，我们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跪在林君的棺木前，林君的父母早在丧儿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对我也只是佛手而已。
那年，我十四岁，一个人，本就心如困兽，是林君，自己开枪杀死了自己，给了我一条生路。
我记得前一天，他说带我看飞机，他的气枪下，不止打过鸟，也打过飞机，吹牛的本事里藏着他的傲娇和偏执。
4
“你见过水母吗？”
“透明，干净，自由，想飞到哪，就飞到哪。”
“是降落伞一般，但它是往上飞的，总是向着阳光。”
林君问我。
他头枕在我腿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阳光洒在身上，少年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软软的绒毛似我心中肆虐疯长的野草。
我们在山林里，总是有聊不完的心事。
“那不是，得在水里吗？我只在电视里看过，没真正见过。”
“听说，在海里有，水族馆里也有，要不，我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他侧身昂起头，满眼期待。
5
从十四岁离家出走，我专程去了迪拜，见了世界上最大的水族馆，见了真正的水母。确实，如林君所说的，就像一个个热气球膨胀起来，一伸一缩漫无目的的游着，是向着光而向上游去......。
“水母寿命很短，平均只有数个月的生命。”
“水母很美，它们在水中形态多变，晶莹透亮，身体柔软如绸，悠然自得地游着。像飘落在水中的桃花，又像天上的流星在水中闪烁。”
“因为太小了，又太柔弱，触须较短，可是长有毒刺，每一根触须，就犹如一把毒剑，它就像是一名拿着利剑的勇士，时刻准备刺向它的敌人。”
我站在诺大，昏暗的水族馆前，听着解说员细致周到的解说，泪流满面。
“我的林君啊，从未见过真正的水母，却如水母一样，只给了自己年少出芽的生命。”
6
漂泊在外，第一次回乡。回到国内后，飞机从G城到D城，数个小时即到。
还是喜欢，还是爱。
我也能在林君的坟上，告诉他，水母有多美，有多勇敢。就像曾经的他，一人而去，给了我生的机会。
7
“那是真正的飞机，林君。”
“垂直下落，没有丝毫犹豫。”
“你看，那些水母，向光而飞。”
我在这次航班中，中途坠毁。幸好，离着林君的坟很近，我的执念，指引着我能找到。
“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
在回程的航班上，那一刻，心里有场精彩绝伦的水母游升，无人可知。
8
“如果，世俗认为我们的爱有罪.......”
“我知道，你爱我，胜过你自己，所以你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
“你看，水母，真正的水母。”
自由，干净，向空中飞去，辗转反侧，不依不舍。
还是一群孩子大声呼喊，漫天水母如热气球升空。
“我数到一百了，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这爱呀，静默了，崩塌了，也飞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