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十八岁才入宫,脱下一身太监服到也是个美男子,一双凤眼不知迷倒过多少年少无知的宫女,可是就算那些宫女再一无所知也认得秦公公身上的太监服,不禁大为惋惜。
秦公公叫秦阙,是七年前的一个寒冬入的宫,宫里资质稍微老点的宫女太监几乎都知道秦阙入宫的过程。那一日,穿着破烂的秦阙被几个卫兵带进了刑房,一路上秦阙没有像之前那些即将成为太监的人一样大喊大叫,甚至还面露笑容。旁边的几位卫兵大哥被吓的不轻,谁都知道那东西可是男人的宝贝,这人没哭就已经算了,居然还神经兮兮的笑着,着实是个疯子。
刑房里持刀的老公公见到秦阙后按照惯例询问了句,吃了几日蛋黄?
秦阙回道,五日。
老公公继续问道,今日可有小解?
秦阙静静回道,未曾。
持刀数十年割下过无数男人宝贝的老公公望向秦阙,迟疑了片刻后道,你可想好了?
秦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老公公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了些犹豫,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如果眼前的男子大喊大闹百般抗拒也好,直接给弄昏了行刑,可是他既无喊闹也不抗拒,像是心甘情愿入宫做太监似的。老公公试探性问道,你可知道那东西可是男人的宝贝?没了那东西,你可就是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就和你一样,秦阙谈谈的说了句。
老公公对秦阙的话不以为意,想不到自己的好心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本以为只要他说句不愿意,以自己的身份也能放他走,可眼前的少年似乎不领情,下定决心要入宫做太监,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傻子。
秦阙躺在了下去,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割不割?你不动手我就自己动手了!
老公公被这话气的不轻,抄起刀子就往秦阙的胯下割去。
等一等!
老公公被突然说话的秦阙吓的一哆嗦,手中的刀子差点割在了秦阙的大腿,不过转念一想,难道这人改变主意了?
秦阙望向老公公,别扭的问了句,会不会很疼?我怕疼……
老公公听后一怔,握住秦阙的宝贝就是一刀,心里骂道,这厮纯粹是来找茬的,看我不弄死你。
就这样,秦阙在完全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的情况下失去了最重要的宝贝,连轻一点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疼晕了过去。
自那以后,秦阙就经常对着镜子说,我已经不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秦阙在入宫后的一年里,虽然一直都是个打杂的,但也清闲。每天只要给陈公公打打洗脚水倒倒洗脸水就够了,也没什么苦差事给他做。陈公公长的尖嘴猴腮,心肠却不坏,据说是宫里一个受宠妃子旁的大红人。陈公公平时对秦阙倒也厚道,毕竟照顾着自己的衣食住行,平时有些个剩饭剩菜也都让秦阙解决,虽说是残羹,可和普通太监的伙食比起来那可是天壤之别,秦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入宫后反而吃得油光满面,让那些同时进宫的太监羡慕不已。
其余的时间秦阙便在皇宫里溜达,只要不去些御花园之类的和皇帝经常出没的地方就行,万一不小心打扰了皇帝和爱妃调情的雅兴就算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如果在路上遇到个嫔妃昭仪什么的,低着脑袋行个礼便行,再说哪个嫔妃昭仪闲的没事干会搭理一个太监。
在秦阙眼里这样的小日子倒也过的自在,没事朝着新进宫不懂事的小姑娘抛个媚眼,羞的人家面红耳赤,时间久了宫女们也不吃秦阙那套,毕竟长的再俊俏也是个太监。
然而,这并不是秦阙想要的生活,更不是他入宫的目的。
在秦阙入宫后第三个年头的夏夜,陈公公将秦阙叫到房内。
陈公公躺在刻有牡丹花纹的红木摇椅上,秦阙拿着蒲扇在一旁扇着风,房间内的香炉冒出屡屡清烟,香炉内燃烧的是秦阙昨日到一位小宫女那讨要来的夜来香,燃烧有淡淡香味,还有驱蚊效果。
陈公公似乎发现了今晚的味道与往日不同,问道,今夜用的是何香料?
秦阙恭敬的回道,小的昨日听说这种夜来香不仅清香而且还能驱蚊,便找红鸳姑娘讨要了一些。昨夜小的试了下,发觉效果甚好,今夜便给公公您拿来了。
陈公公闭目养神,并没有表态,秦阙也不敢贸然打扰了陈公公的休息。
你跟了我几年了?陈公公突然叹了一口气问道。
秦阙一愣,琢磨不透陈公公为何这样问,回道,三年。
陈公公转过头看了一眼秦阙,没有说话。秦阙跟了陈公公也有三年,自然看得出他眉宇间的忧愁,替主子解忧是做奴才应当做的事,更何况秦阙自知陈公公待自己不薄,此时不管在主仆之情还是在恩情上都应当为他排忧解难。
秦阙低声问道,陈公公是否遇到了些烦心事?
陈公公伸出右手在太阳穴揉了揉,对秦阙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回道,宁娘娘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当年她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是一捧黄土。
宁娘娘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没有之一。宁妃的出现用朝内首辅苏幕山的话来说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首辅口中的鸡犬便是宁妃的父亲与兄长,这话在整个朝廷闹的沸沸扬扬,自然也逃不过皇帝的耳朵。大臣们纷纷进谏对苏首辅文诛笔伐,可皇帝却视而不见。宁妃的父亲与兄长的确是无能之人,给个一官半职放在朝内也惊不起波澜,反而苏首辅却是两朝元老,年轻时一篇《九疏》震惊朝野,得到先帝器重封为首辅。皇帝自然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这天下毕竟还是李氏的天下,无需牝鸡司晨,就算沉迷酒色也无需从此君王不早朝。
秦阙在宫内待了几年,对宁娘娘到也略知一二,可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罢了。如果秦阙只把刚才陈公公说的话当做讲故事的开头来听的话,那么秦阙在陈公公身边待不了多长时间,宫里需要的是聪明人,而不是自作聪明的人。
陈公公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宁娘娘是您的恩人,而您又是小的恩人,就算是粉身碎骨小的也在所不辞。秦阙跪在地上说道。
陈公公将跪在地上的秦阙扶起,轻声道,你在我身边三年,我一直都视如己出,这件事轻则受点皮肉之哭,重则满门抄斩,可是……
秦阙见陈公公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陈公公您尽管说,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小的也会去。
陈公公的右手在摇椅上轻轻摩擦,问道,你可知道薛妃?
秦阙惊道,就是三年前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失宠的薛妃?
正是,陈公公叹了口气,这件事就与她有关。
秦阙十分不解,一位被君王视若珍宝的嫔妃与一位被打入冷宫多年的女子有何过节,即便如此,秦阙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说道,不知陈公公需要小的做些什么?
陈公公长舒一口气道,明晚子时有人要刺杀薛妃。
秦阙一肚子的疑惑却不敢发问,只是怔怔地望着陈公公。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是谁指使的,但你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个中原因我想你我都清楚,陈公公淡淡道,我要你做的是明晚子时去保护薛妃,至于你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
秦阙心想,如果宁妃与薛妃有大的过节,肯定会痛下杀手,完全不必吩咐陈公公派人去保护,可陈公公却派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岂不是让自己去送死?
陈公公见到秦阙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缓缓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派其他人去便是。
秦阙自然明白陈公公这句话的含义,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得硬着头皮去做,虽说陈公公口口声声说将自己视如己出,可秦阙却心知肚明宫中少了一个小太监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秘密,自然是说给聪明的人听。
秦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陈公公小的必将竭尽所为。
陈公公在摇椅上躺下,声音古井不波,你可以退下了。
秦阙起身鞠了一躬,朝门外走去。
陈公公见秦阙推门而去,立即从刻有牡丹的红木摇椅上起身,朝内室走去。
一位女子在摆弄着一副刻有青色花纹的茶具,茶杯上的花色暗淡,杯底有一层厚厚的深色茶垢。
茶杯需茶养。
女子一袭红衣,伸出纤细手指拿起茶杯放在鼻前细闻,香味氤氲,寡淡清香,缓缓喝入嘴中,入口微苦,随后一阵甘甜在喉间流动。
陈公公站在一旁看着红衣女子品茶不敢做声,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贵人在饮茶时容不得任何打搅。
红衣女子将茶杯放下,静静道,陈公公,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声音空灵脱俗,犹如澈响。
陈公公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回娘娘,奴才已经将一切办妥。以那人的性子,明晚肯定会去薛娘娘那里。
你有十足的把握?红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
陈公公说道,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自然学会了一些看人的本事,不然怎么服侍娘娘呢。那秦阙是个聪明人,既然我告诉了他这件事,他明白不去做肯定会死于非命,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在明晚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娘娘您觉得如何?
红衣女子将茶杯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说道,你都说他是个聪明人了,那你就不觉得他也想到了这些?
女子将视线从茶杯转移到陈公公身上,眼神凌厉。
陈公公急忙道,娘娘有所不知,奴才调查过他的底细,连刑房的公公都说他是个疯子,说不定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被迫于生计才进宫做太监的,奴才说他聪明是顶多有些小聪明,哪能比得上娘娘的神机妙算。
如果明晚计划失败了,你应该知道后果。
在女子嘴里说的轻描淡写,陈公公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女子挥了挥玉手,示意噤若寒蝉的陈公公退下。
陈公公离开后,红衣女子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中说道,薛知秋,哦不,应该要叫你薛姐姐,明晚妹妹将要送你一份大礼,一份天大的礼。
前朝贡品青玉瓷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深红色的武夷山大红袍洒了一地,似血。
对林重来说自己从小习武却在京都当着一个整日巡逻的小伍长,简直就是大材小用。用林重的话来说,边境一位奋勇杀敌的士卒都比自己这个整日除了巡逻就是巡逻的伍长来的实在,至少他们都是真刀真枪的实干,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而自己在这皇城内除了整日见到些肥头大耳的达官贵人,哪来的敌人给自己杀。说点好听的自己干的是御林军,说难听点还不如一个打更的更夫。
想到这里林重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痰,以自己的身家在朗州怎么说也是一方巨擘,要不是自幼习武对军旅生涯无比向往,谁他娘的来做这狗屁伍长。原本以为御林军就得时时刻刻做好为皇帝挡刀卖命的准备,谁知道来了三年连一个刺客的鬼影都没见到。林重想起三年前家里人叮嘱自己这个职位来之不易,是求了多少人磨破多少嘴皮才得来的,在宫中记得要好好把握机会,多拉拢些贵人为以后铺路。
这三年来倒是见到了不少官位显赫的人,可对庙堂之争天生就厌恶的林重来说恨不得将那些嘴里满是仁义道德背后却放冷枪的人大卸八块,偌大一个朝廷被林重贬低的一无是处。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便是当今首辅苏幕山。在林重小时候便听过关于苏首辅的一些奇闻轶事,如果说苏幕山只是个靠笔杆混到个首辅的话那么林重对他就谈不上钦佩,文人和武夫就如鸡同鸭讲。可苏幕山文韬武略,三十年前一袭青衣挂帅出征,八百轻骑面对北莽五千兵马毫不畏惧,势如破竹,直取敌将首级。个中细节林重自然不知,可每次想到那样的画面都会热血沸腾,这样的人才是我林重所敬佩之人,何等英雄气概!
林重虽在宫里待了三年,达官贵人没认识几个,宫女太监倒是结识不少。每次林重想到秦阙那张向宫女抛媚眼时的嘴脸就忍不住笑意,想破头都想不出一个如此俊俏的儿郎竟会到宫里来当个小黄门,更想不明白的是一个连宝贝都没了的太监居然还会朝宫女抛媚眼,何等霸气。
一阵敲门声响起,林重开门后见到满脸憔悴的秦阙时心想,还真是想到谁谁就来。可嘴中却说道,看你这模样,昨晚到哪逍遥快活去了?这次又是哪个小宫女被你给祸害了?
秦阙没理会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林重,径直走入屋内坐下倒了杯水喝下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林重嘿嘿笑道,想逍遥想快活我总得有资本啊,至于祸害哪个宫女嘛,听说有位叫红鸢的宫女挺不错的,那胸和那屁股,啧啧……喂喂喂!你那么瞪着我干嘛,我又没将她怎么样!
林重恶狠狠的盯着秦阙,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最好别打红鸢的主意!
秦阙指了指裤裆,漫不经心道,就算我想,也要有能力吧?
林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缓缓喝下,在林重心里秦阙是让人看不透却又能让人真心相待的人,从没见过哪个太监愿意拿自己的裤裆开玩笑,可以说拿跨下割下的宝贝说笑是每个太监不可触碰的逆鳞。
林重,给我借样东西,秦阙思忖道。
林重从未见过秦阙如此模样,没有了以前的嬉皮笑脸,丹凤眼间的眉头紧锁。林重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阙望了眼林重,心中一暖,说道,给我一把可以藏在袖内的匕首。
匕首?林重一惊,你想用来做什么?你不是不知道皇上曾下令,宫内除御林军外,其他人凡是携带兵器入宫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杀无赦。
所以我才来找你,秦阙有点于心不忍,可除了林重以外自己真的不知该去找谁,找将自己视如己出的陈公公帮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偌大一个皇宫,秦阙只有这一个朋友,也只有这个人可以信任。
林重看不出秦阙的内心所想,说道,给你是可以,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告诉我是去做什么。
秦阙看了眼林重,不知道这次来找他是对还是错,不禁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才不愿意告诉你,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重没有出声,思忖片刻后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在床下抽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秦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木盒被放在桌子上,林重毫不介意的用袖子将灰尘擦干净,用林重的话来说,都是些糙爷们儿,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这是什么?秦阙十分疑惑。
林重神秘一笑,说道,传家宝。
林重打开盒盖后一把镶有一块红色石头的匕首出现在眼前,整把匕首暗淡无光,无鞘,丝毫不显锋芒。放在普通人眼中,除了那颗红色的石头稍微出彩点外与普通匕首毫无差异,更何况质地尚好的兵刃都由玄铁或钨金所炼,千凿万锤将杂质清除,而这把匕首通体暗色,像极了废铁所铸。
秦阙在陈公公旁待了三年,自然学到了点东西,眼界也不限于常人,盯着那颗红色的石头低沉道,洛山鸡血石?
林重将匕首从盒内拿出,手指在匕身上抚摸,诧异地看了秦阙一眼,回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秦阙没有回答林重的问题,继续道,自从先帝在三十年前不知因何原因下令严禁开采洛山鸡血石后,这种石头在世上基本已经销声匿迹,我只听陈公公说过他曾经有幸陪随宁娘娘在苏首辅的府上见过一块,你如何有这样一块石头?
林重撇了撇嘴说道,都说是传家宝。
毕竟有求于人,秦阙便没有追问下去,从林重手中拿过匕首仔细打量。
秦阙的指尖在匕身划过,质地冰凉,抬头问道,这匕首是用什么材料铸成?
不知道,林重抓了抓头,继续说道,应该是玄铁吧。
秦阙瞟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林重,没好气道,你家的传家宝你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家的传家宝你又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林重反问道。
秦阙白了眼前的人一眼,说道,我当然知道。
什么材料做的?!
肉做的。
拿出来看看!
已经割了。
林重一窒,你赢了。
秦阙嘴角一扬,想不到晚上就要面临生死了,此时的自己竟然还在和他插科打诨,说道,不管它是什么材料做的,能用到就是好的。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林重有点疑惑,连匕首都要有名字?要不叫旺财?
秦阙感觉胸口一闷,感觉这厮完全不懂养剑之道,淡淡说道,你想它和你叫一样的名字?
林重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秦阙,死死的盯着匕首,脸色严肃,沉声道,要不就叫它传家宝吧。
挺好,秦阙微微一笑。
林重见到秦阙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的捶胸顿足,神情黯然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会拿着这把匕首去干什么,但我觉得一切都会过去了。撑过去了,他娘的就是条好汉。撑不过去,十八年后他娘的又是一条好汉。
秦阙苦笑一声,谢谢你。
林重打了个哈哈,谢什么谢,你再谢我传家宝就不借你了。
秦阙起身说了句,那我走了。
林重嗯了一声,没打算起身去送他。秦阙走到门口,并没有跨出去,说道,林重,帮我照顾好红鸢,过些日子快入秋了,记得给她送几件衣服。如果,我回不来了,就跟她说,哥哥不在时候,照顾好自己,晚上别在踢被子了。
林重看到离去那个背影,揉了揉眼睛,低声骂道,臭小子,晚上睡觉都还要去骚扰红鸢。
都说夜黑风高杀人夜,秦阙望着夜空,月明星稀,丝毫不显黑反倒是一个赏月的好夜。
秦阙打量着眼前这座略显凄凉的玉珑宫,心道,一位被冷落的嫔妃,三年以来居然一直住在这座前朝皇后居住过的寝宫,可见皇上三年前对薛妃的宠爱。可秦阙不明白的是,既然如今皇上已经另寻他欢,为何还将这座富丽堂皇的玉珑宫留给薛妃?
秦阙拍了拍脑袋,这不是自己现在该想的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和薛妃的大命。
在来玉珑宫之前,秦阙琢磨着就算是一位被冷落的嫔妃,再怎么说也是与皇上同床共枕过的人,宫前总得有点侍卫巡逻或者守夜的宫女太监。让秦阙匪夷所思的是整座玉珑宫冷清至极,自己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毫无阻碍。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如果不是见到薛妃寝宫中亮起的一盏烛火,秦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秦阙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蹲下,摸了摸袖中的冰凉的匕首,深呼一口气,自己并不知道刺客到底有多少,估摸着也不多,更何况这是皇宫,来一大群人太惹人耳目。而秦阙自然也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在面对面的情况下秦阙明白自己肯定不是刺客的对手,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连林重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谈交战了,所以只能靠发起突袭。秦阙自认没有九指剑痴慕容枯剑那股豪气,一人一剑,面对折剑山庄五十剑侠,所向披靡,一身白衣染尽鲜血,那年慕容枯剑年仅二十。当然,秦阙觉得自己就算有那股不怕死的勇气,也没有那份让折剑山庄闻风丧胆的实力。
还有一刻就到子时,薛妃寝宫内的烛火依然亮着,一阵凉风吹过,秦阙缩了缩脖子,有点冷了。
一个人站在月色下。
一身白衣。
秦阙被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吓了一跳。
白衣?!
长剑?!
秦阙心中一惊,慕容枯剑?!
在秦阙看到白衣男子有十根手指头时,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地砸的心中一疼,差点就被这种落差吓晕过去。
来的人十有八九是慕容枯剑的崇拜者,秦阙心想,虽然如今慕容枯剑已经销声匿迹,但是当年的一身白衣,手持长剑,风华绝代,无数少女为之倾倒,少年侠客纷纷模仿,就算已经过去多年,剑痴慕容枯剑几个字依然能在江湖掀起波澜。
秦阙深知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个道理,此时敌人在明自己在暗,更重要的是只要来者不是慕容枯剑,自己就有活下去的可能。秦阙此时并不奢望能打赢这场仗,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来时并不是没有想过命丧黄泉,可如果不来,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出来吧!白衣男子的声音把秦阙吓的一哆嗦。
秦阙在心中臭骂一句完蛋了,还没正式交锋就被发现,对手实力可见一斑,就算自己躲在暗中做缩头乌龟,也逃不掉一个死字,还不如找出来面对,至少不会死的那么窝囊。
就在秦阙打算站出来面对死亡时,另个一身影出现在了白衣男子身后。
秦阙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林重会跟踪自己,看到林重的那一刻心中先是一阵温暖紧接而来的是无尽的懊恼。林重虽然常说自己武功了得,可秦阙心中明白,要是林重真像他嘴里说的那样武艺高强又岂会到宫里来当御林军?万一林重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以自己的实力肯定活不了,那红鸢怎么办?
事已至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林重手持一柄剑身暗淡无光的诡异长剑,看着白衣男子一脸讥讽道,哟!还学慕容枯剑。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你是谁?
林重道,我是不是该说我是谁并不重要?
识相的话就给我滚,我要杀的人并不是你,白衣男子面无表情道。
林重看了眼黑暗处,深知此战应当速战速决,轻声一笑,哪那么多废话,可我要杀的人就是你。
话音刚落,林重便发起攻势,手中长剑直指白衣男子胸口。
白衣男子低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当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话后肠子都悔青了,原本以为对方既然能被自己发现行踪,实力应该在自己之下,可那人的攻势实在太快,刹那间便杀到身前。
来不及过多思考,白衣男子将长剑护在胸前,硬接下那一剑。
林重在剑刺出去后见到对方举剑硬接,嘿嘿一笑,冷道,你以为只有这一剑吗?
白衣男子听后浑身一颤,整个身体仿佛坠入冰窖。
电火石光间,林重左手袖间出现一把匕首,滑向白衣男子脖间。
一道鲜血从白衣男子颈部喷涌而出,洒落在白衣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
白衣男子伸手捂住颈部,一脸惊恐的看向林重手中的匕首,随后诡异一笑,径直倒了下去。
林重面无表情的看着躺下去的尸体,将染上鲜血的匕首放在身上一擦后便放回了袖间,对着黑暗中某处淡淡一笑,说道,人都死了,还躲着当缩头乌龟?
心中惊愕万分的秦阙从黑暗中走出,直勾勾的望向林重。
林重耸了耸肩,无奈道,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高手吗?
秦阙道,有多高?
林重将手放在胸前,大概这么高。
秦阙看向林重的左手,问道,你不是把匕首给我了吗?
林重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传家宝只有一件?
秦阙深知要是今夜没有林重,自己肯定是九死一生,开口说道,谢谢。
林重打了个哈哈,一脸猥琐道,不用太感激我,把红鸢许配给我就行了。
秦阙一脸认真道,好的。
可林重并没有任何反应,一脸痴呆的一动不动,秦阙顺着林重的目光看去,心中一惊。
一位紫衣女子赤脚站在柔软的月色下,微风吹起她细柔的青丝,眉间一点朱砂犹如一朵夜色里盛开的罂粟花。
那一年,身为九五至尊的他,走遍天下只为寻一位梦里那位赤足行走的紫衣女子。
那一年,她历经千里,徒步走向皇都,一双玉足鲜血淋漓,郎骑竹马既成空,已无须彩衣花灯,只求一方平安。
那一年,他一堵红颜,酩酊大醉,嘴中呢喃,后宫佳丽不及知秋眉间一点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