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那年,我抓住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机会,成功申请到了新西兰政府提供的“打工度假签证”(Working Holiday Visa)。
同年11月初,我和好友欣怡搭上了飞往了新西兰的飞机。坐在飞机上,心里是既兴奋又忐忑不安,因为自出生以来,除了出国旅行,从来没有在其他国家生活过,兴奋的是即将展开新生活,忐忑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适应新环境。当时的我,焦虑过自己的英语不够好,担心文化上的冲击,害怕自己的身体不能适应四季的天气。但我绝对没想到我第一个要适应的,竟然是怎样和房东相处。
在出发之前,我已经联络了一对移民到当地并经营民宿的台湾夫妻,当晚便是台先生(化名)负责到机场接机。上了台先生的车后,他先是友善地问我们饿不饿,他可以载我们到附近的快餐店打包。然后,他便交代了我们住在他们家的一些规定。
“我知道你们马来西亚人习惯一天洗澡两次,不过这里天气干燥,不容易流汗,一天洗一次就够了,不然对皮肤不好。”他吩咐说,“还有,因为家里住了十几个人,所以洗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不然其他人会没有热水洗澡。”台先生接着说,我当时心想:不是付了钱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呢!
然后,台先生继续说:“为了方便管理,一星期里,只有在星期六可以洗衣。”听到这里,我真是无言以对,因为为了减轻行李的重量,我只带了五套衣服。我该怎样用五套衣服撑过一个星期啊?我随即跟欣怡打了个眼色,摆了张苦脸,表达自己的无奈。
抵达了台夫妇的家,台先生把我们带去了楼下的四人房。这个房间位于大厅和开放式厨房旁边,我在隔天才知晓,这房间除了租给房客,也是练琴房。第二天晚上,我便见识到了我们的房间转眼变成了公共场所。台太太把我们的房门大开,让他们的孩子在我们的床边练琴,其他人则坐在客厅围观。
第二天起床后,台太太带我们参观了房子并将民宿的规矩跟我们说了一遍,我那时才知道,除了台先生所说的外,虽然可以使用厨房,但也只是能够进行简单的水煮而已,她给的理由是抽油烟机坏了。如果想要煎颗鸡蛋,必须用最小的火候慢煮,在锅子起烟前就把鸡蛋拿起。台太太也说曾经有住客炖煮食物却忘了顾火,而差点引起火患,所以需要常时间炖煮的食物,也是被禁止的。
后来乘台先生和台太太不在的时候,和其他房客们聊了起来,对于那么多的限制,大家其实都挺无奈的,但由于有些房客是通过台太太的介绍,才得到现有的工作,所以也只好忍一忍了。
第三天傍晚,台太太送两个孩子去上钢琴课,台先生也不在家。我和其他房客们坐在客厅聊天。
“我买了这条毛利瓜,应该怎么煮?”房客E拿着一条毛利瓜向坐在客厅的其他人发问。
“拿来清炒好了。”房客Z回答。
“可是台太太说不可以炒的哩!”E回说。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啦!”房客L给了意见。
“那……好吧!”E就开始洗洗切切了。由于厨房的抽油烟机不能操作,有的人便帮忙把全部的窗户打开,有的把面对庭院的落地窗推开。我则是在E开始下油、爆香蒜米的时候,就跑去大门,站在门口把风。
由于爆香蒜米,带来了浓烈的气味,同时间其他人就急忙拿起报纸、杂志扇风,希望把油烟味扇走。我站在门口不问E,“好了没啊?”心跳加速,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还没!还没!”E似乎是许久没大展身手了,卯起了劲,不断地翻炒。
从厨房传出了翻炒毛利瓜的滋滋声,屋里弥漫了香气,但同时油烟味也就更浓了。在门口提心吊胆地站了近十分钟,E的清炒毛利瓜终于上桌。乘E大口地毁灭证据的时候,我们几个继续忙碌的拿着报纸和杂志帮忙扇风,希望将异味扇走。过后,看着吃饱了的E心满意足的样子,而其他人脸上则挂着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煞是有趣。
一个小时后,刚下班回来的N煮了包泡面和煎了颗鸡蛋做晚餐,他完全根据台太太的规矩,用最小的火候,放最少的油,慢火煎着鸡蛋,并且还用盖子盖着,以减少油烟。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用十分钟煎一颗鸡蛋,而且一点油烟也没有。
不久后,台太太带着孩子回来了,房子里隐隐约约还是有点油烟味,大家坐在客厅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
“咦?这是什么味道?你们有谁煎东西吗?”台太太问。我当时心想:我的妈呀,鼻子怎么那么灵啊?
在大家沉默不语的时候,N一脸不解的说:“我刚刚煎了鸡蛋,不过没什么油烟。”我们全部默默地抬头盯着N。台太太念了两句后,就一再提醒我们要注意火候,千万不可火候过猛。我们默默地点头。
无辜的N,对不起。还有,最重要的,谢谢你。
总的来说,坏房客的炒菜大作战……成功!
ps:此文曾刊登在《星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