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节 蝶梦

春光明媚，黄莺出谷，紫燕来巢。见仙桃初放两三枝，间翠竹香茅。

琴书高枕，柴门紧闭，莫放人敲。任松轩红日照三竿，更蝶梦花梢。

        今天正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这片苍翠欲滴的无名山岭沐浴在清晨那一轮红日中，显得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刚刚发出新枝的树木，轻轻拂动缀满了淡黄色嫩叶的新枝；各种不知名目的花草和着泥土的芳香在春风中互相点头致意，花叶上的露珠就如同它们闪亮的眼眸，整个山岭如同被渲染了各种颜料的画布，色彩斑斓，绚烂多姿。

　　这片无名山岭位于两仪山脉深处，平素人迹罕至，山顶有一座不起眼的道观，观前挂着蛛丝缠绕的横匾上书有"混元观"三个泥金大字，虽然字体上面的金泥已然脱落大半，但虬劲的字体在朝日的照射下却如龙行凤泊一般，显得气势磅礴又充满了古朴厚重之意。混元观大门一侧有一方莲池，此时莲池中已长出许多青翠欲滴的新叶，亭亭如盖的莲叶上几只细小的红尾蜻蜓忽上忽下忙个不休，莲池边柳枝上一对黄鹂正婉转鸣唱，晨光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

　　忽然混元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从门内走出来一个年轻的道人，这道人灰衣云履，身材修长，有两道极长的眉毛直入双鬓，一双凤目显得湛然有神，他便是混元观观主，也是观内唯一的道人长眉道人，这长眉道人径自来到观前一方平整的巨大青石上对着那轮红日盘膝坐定，不一会儿便神游物外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长眉道人吐纳已毕，他缓缓收功，从怀内取出一面古意斑斓的铜镜来，那铜镜外形简朴大方，背后几道蝌蚪似的铭文，镜面在朝日的映照下发出青蒙蒙的光来。长眉道人将铜镜拿在手中正自反覆端详，忽然刷的一声，镜内忽然光芒跃动，竟射出一片光幕来，这光幕如实质一般投在长眉身后，又如水纹样波动不已。此时这面铜镜变的如水晶般通体透明，空中那轮红色的太阳把阳光洒在铜镜之上，又透过铜镜射到混元观的牌匾之上，照得那泥金大字灼灼生辉。长眉道人不觉惊喜异常，激动的连声道：“宝镜活了，时空大门将要打开，天尊要显圣了，哈哈哈。”他边笑边四处打量，心中暗道：“我参详这宝镜多年，始终不能窥得天机，请动天尊，到底今天有甚机缘，竟能使得天尊显圣？”。

        长眉道人四下里察看，只见混元观上空天地间忽然祥云万道，瑞彩千条，异香缥缈，山河生辉，便是那观前莲池中的几枝青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了几个花苞，不一刻这几个花苞居然很快的迎风而放，将清香向四周袭去。祥光中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白鹤扇动双翅从云天相接处飞来，鹤上端坐一位天尊，这天尊身穿宝光闪动的华章道袍，脚着云履，手执拂尘，两道白眉弯曲至颊，双眸微阖，面色慈和却又宝相庄严。天尊两侧列着几位道者，一个个神情肃穆。长眉慌忙稽首问讯，口中道：“弟子长眉恭迎混元天尊。”那天尊道：“吾今有九品混元道法开讲，汝等宜静心体悟。”那几个道者齐声应喏，长眉知是无上机缘，俯伏答应。那天尊道：“夫道者，天地之规则，宇宙之始终，道生无，无生有，有生一，……”

        此时道场外一只幼蝶刚脱茧而出，正在山坡花草间嬉戏，也被异香吸引，飞来停在青莲之上，随着那青莲在微风中轻轻浮动。那混元天尊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只顾讲法，只因这一眼，这幼蝶便恍然如悟，记起自己原本是个人身，似乎有个名字唤做宇文通，他便停那儿静心听道祖讲法，但似懂非懂，听了一会便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中，一阵喊杀声传入耳际将他惊醒，这宇文通瞿然四顾，但见自己身着银盔银甲，披火云战袍，胯下赤炭火龙驹，手提五钩神飞亮银枪，统领着一队骑兵，正立队于一处山坡之上。举目远眺，但见远处黑压压漫山遍野的敌军正向己方发起冲击，宇文通静待敌军推近，乃将掌中银枪往空一举，大吼一声一骑当先杀下山去，刹那间蹄音如雷，声动天地，他挥军如劈波斩浪般把敌军阵形撕裂。宇文通骑在宝马火龙驹上，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已冲入敌方核心，天空中残阳如血，照在他染血的枪尖之上，更添几许壮烈、几分勇悍。他直冲近敌方大纛旗下，拧枪便刺，势如电闪，敌方主将猝不及防哽嗓便已中枪摔于马下，宇文通迅疾翻身下马拔出腰间宝剑将他人头割下拴在马腹，复又飞身上马，周围敌军见主将被杀俱各惊散，他一把将那大纛旗夺在手中，身后将士见状齐声呐喊，更是奋勇争先，喊杀声惊天动地，将敌军杀的四散溃逃。

        是役，宇文军大获全胜，领兵回到驻地，急命手下文书写好捷报，欲要早早地上奏朝廷，好让圣上宽心。忽有手下心腹爱将曹子远来报，说营前小校见一人在行辕前行踪鬼祟探头探脑，乃擒而问之，得知其乃京师密使，欲下书与监军大人。子远甚疑之，搜其身截获一道盖有今上御玺的密函，宇文通急取观之，原来是当今见他威势日重，怕他日后功高震主图谋不轨，又惧其悍勇无敌，不敢直接褫他兵权，便下密旨给监军，要其相便拿出圣旨夺他权力。

        宇文通见之大惊失色，愤而疾呼曰：“吾赤胆忠心，向以了却君王天下事为己任，圣上却忠奸不辩，是非不明，欲将屠戮功臣乎？”

        诸将在旁见了，俱都按剑愤怒不已，子远振臂而呼曰：“事既如此，将军岂不能为王为君乎？”言罢，不待他吩咐早就带着营下精锐去了，不多时已将监军大人的首级斩来献于帐下，原来这子远诸将因见当今天子失德，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早就有拥戴宇文通黄袍加身之心，苦于宇文通虽有一统河山之志，却并无谋反之意，今日正好借机斩了监军逼他下定决心，宇文通见了监军首级不由吃了一惊。

        这一惊不觉一梦醒来，却原来自己是一介寒儒，正往京师赶考，途遇大雨，投山脚破庙一宿，正趴在神案边小睡，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将那破旧的庙门吹倒，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大响，将宇文通惊醒，门外寒风夹雨顿时扑面而来，将他身上的一袭薄衫淋湿，宇文通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用随身火折点起神案上一枝残烛，回思梦中场景心中感慨良久，只觉梦中一切虽幻似真，却是惊破了他的卿相之梦，不觉信口吟道：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