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下楼来买份早餐。因为不知道吃什么,我走了一段路,来到了经常光顾的超市门口。超市门口对面的烧饼摊是我每天上班的必经之处。
多少次我都跟同行的同事说:“他家咸菜饼好好吃的样子哦,什么时候我们也买一个。”但是每次我们路过,看看摊子,从来也没买过。那我又怎么知道咸菜饼好吃呢?
每天早上路过,我都看到很多三轮车停歇在摊子周围,三轮车夫们吃得挺有滋味,一个饼,一碗白粥,一张白色的塑料桌子,一群靠力气讨生活的人。
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摊子,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的摊子,一开始引起我的注意并不是因为生意好。摆摊子的人是一对夫妻,看起来在五十岁左右,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这些都是我瞎猜的。有一天早上,我照常经过摊子去上班,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路上很多人也没有打伞。
当我经过摊子的时候,看到男摊主用一个塑料袋子套在头上,晃着脑袋,手上拿着叉子在油锅里翻着大饼。他那种开心自得的神态一下子击中了我,我低头笑了笑,感觉心里有暖暖的开心。
今天的早餐,我就决定吃咸菜饼了。我跟女摊主说:“大妈,给我来个咸菜饼吧。”不到一分钟,咸菜饼就好了,拿白色塑料袋装着,我接过手,付了两块钱,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口油滋滋的饼。
突然,我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车来人往的街边,手里拿着热腾腾的咸菜饼吃着。这要在几年之前,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我不可能在路边吃东西,我不可能在路上边走边吃,我不可能随意吃街边的大排档。这倒不是说我嫌弃,这真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可是这样正经的习惯,我真不知道是谁教育的。
多年前,听妈妈说过一些小事。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离家不是很远,出了门,一条笔直宽敞的路能直达校门口。妈妈有时候送我到门口,就这么看着我背着小书包去上学,而我并不知道她在看我。这条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两旁是各式小商店,新奇的玩具、漂亮的文具、好吃的零食。好多小朋友都在摊前买这买那,尤其是各种零食。
虽然我的兜里也有几块钱,但一次都没有在摊前流口水。妈妈说她观察了好几次,我都能经受诱惑,她颇感欣慰。家里没有明令不准买,兜里也有几个零钱,更重要的是很多小朋友都买。为什么我会不买呢?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怎么装逼格。
我的亲妹妹Meg从来都不介意边走边吃,虽然她有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美颜。她的整个中学时代都在另一个相对繁荣的镇上读书,偶尔放假回家,都要去吃一吃主街边上的串串香。就是那种用细细的竹签把豆腐干、鱿鱼块、鱼丸等串在一起在卤汁里浸着,散着诱人的香味。
Meg会叫上我一起,买上几串,在街上边走边吃,但我从来都不吃,她说我虚伪、装。好吧,我承认,回到家我也会来上一串,但是在街上,那不可能。后来即使我上了大学,在校园里也从不会手里拿着早餐一路吃到教室。好吧,可能从小就养成的逼格,让我很长时间意淫在自己与他人总是有这么一点不同的傲娇中。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变:我就是我,是只有一种颜色的焰火。现在看来,果然是年少无知。大部分人对某一细节的执着,往往不是因为内在的自制,而是外在的约束。自制力,某种意义上我觉得那是一种心理的洁癖,是对自我偏执的信仰。因为信仰崇高,所以更加有占领道德高度的自我肯定,心灵的高地一旦失守,我们又拿什么去安慰自己被现实撕开的伤疤呢?可惜这世界哪有不变的道理呢?不变无非是不想面对罢了。
渐渐地,我已经知道世界是变化的,人是变化的,我也在变化的。就如现在我知道,原来讲几句脏话这么解恨。与各色人类打交道,受了委屈,遭了白眼,还有这么多脑不拎清的主,满口仁义道德,以德报怨真的不足以安慰整日负荷的小心脏,远不如骂几句“傻逼”来得畅快。圣人要吃饭放屁,神仙会思凡。
当我意识到能自然坦荡地当街吃大饼时,倒是有点小震惊。这不是因为吃饼这个行为,是慢慢在改变的这个心理。变与不变相对而存在。
尽管我已经不排斥当街吃东西或者吃大排档,也不鄙视偶尔说几句脏话,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去放纵这些有点“小恶”的行为。如今社会,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但如何只是一味去放纵感官享受,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偶尔来场烤串加啤酒的聚首,才会觉得这爽口的日子也不会太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