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归去
这个像坐过山车一样的寒假终于结束了。
返校的那天,刘然要和他爸去钓鱼,没有来送我。当然,如果真心想送,这都不会成为理由。
或许他不想目送我离开。
又或许是因为他曾在这里为那女孩送行,不想触景生情。
谁知道呢。心口总像堵了一块石头,闷闷的。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我爱你。”我对他说。一贯含蓄而被动的我,说出这话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也是。”他回应道。
“是很多很多的那种。”我补充。
他沉默了。
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我怅然。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一个人说我爱你。
到不是因为“从此无心爱良夜”,而是已过了口说爱情的年纪。也渐渐发现在情感面前,语言常常显得苍白而空洞。
刚开始,我和刘然一切都还正常。
那时候,我们寝室每天电话铃声不断,尤其是晚上,基本都占线。
有一天一大早,我还在刷牙,突然接到刘然的电话。他说好多天都联系不上我,电话打不进来,我写给他的信也没有收到。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着急和牵挂。
所以,寝室电话占线的时候,我偶尔会去学校的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电话亭两旁的法国梧桐,被春天的风吹的嫩绿。
那时,我常常会在夜晚一个人坐着环城公交,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毫无目的的一圈又一圈的转着。我知道,我心里的那个结一直都没有化开。
虽然并不开心,却又总舍不得放手。我委曲求全的想,如果我们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也是好的。
但即便是这样的想法,也终是没有实现。
渐渐的,刘然的电话越来越少。每周末的那通电话,总是等到最后才姗姗来迟,而且说不上两句话就挂,仿佛变成了敷衍。
我感觉他在逃避什么。但我连直接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在冯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然他...他和那女孩还有联系吗?”
冯远没有说话,许久后他问:“你确定要知道吗?”
“嗯,你说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女孩给刘然写了一封信。“冯远停了停,见我没有反应,继续道:”她为了刘然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然后把婚事给退了。现在一个人跑去了浙江打工。”
又是一阵沉默。
我的心一片冰凉,问道:“那刘然呢?”
“他...他很矛盾。”
“她长得好看吗?”我终于问了这个问题。说来也好笑,我一直不敢去打听关于她的细节,仿佛每知道一点,心里的那根刺就深一些。
冯远大概有些奇怪,我竟然会在这时问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说:“怎么说呢,其实也就那样吧。不能用好不好看来形容。”
她长什么样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但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好姑娘,才会愿意为了刘然如此付出。换成我也许未必有这样的勇气。在这场三个人的纠葛中,我感觉自己彻底的败下阵来。
他与她之间,是另一场让人为之动容的爱情故事。而故事中,我只是那个阻碍他们美好结局的配角。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终于还是给刘然拨了电话,问他准备怎么处理。
他说,他会处理好,让我放心。
但怎么可能放心,我开始了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就像初中期末考试后,担心着是否会被淘汰去普通班一样。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满腹心事郁郁寡欢。就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一样。但我知道,结果无非是两种,一个死刑,一个死缓。
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有打算了吗?”在漫长的煎熬后,我终于开口问。
“我不知道。”他迷茫的回答着。
我突然意识到,给他再多的时间,都难以等到他最终的决定。他需要的是有人帮他做出选择。
很多年后,当我面临着类似选择的时候,才真正理解刘然当时的心情。有的时候,面前的路太多,比别无选择更让人煎熬。我们左右权衡,然后选择其中的任何一条路,都很可能会后悔,除非我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并坚定的去遵从。
我想,那时的刘然大概并不清楚他的心在哪里。
“那你想怎么办?”我问。
“我真的不知道“他痛苦的说,“要么两个都选,要么两个都不选。”
“知道了。”我平静的挂了电话。
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女生宿舍的大门早已关上,没有办法出门。室友梦倩陪着我,在宿舍一楼的小院子里呆呆的坐着。
梦倩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外表温柔内心善良,特别会照顾人。我们常说,以后谁找她做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她有着一段和我类似的情感经历,只是后来我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我对倩倩说着,语气中满是无力的疲惫感。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搂着我的肩。
我觉得自己仿佛是摆在货架上的商品,任刘然挑选。这种感觉真是很不好。那低到尘埃里的情感,卑微到连我自己都难以接受。我甚至想过,假如他谁都不选,那我就等他,直到他真正放下为止。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想两个都选。那我和那女孩的感情,他要如何去安置呢?谁都不想辜负,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谁都被辜负。想到这里,我凄然的笑了。
我没有哭,只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去上课时,一个关系很好的男同学看我憔悴又悲伤的样子,吓了一跳,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说,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开始给刘然写信。
我告诉他,如果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那么我来帮他做决定。那是对他们的成全,也是对我自己的。
我依旧没有掉一滴眼泪。
直那天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我似乎才从那种颓然而又麻木的状态中缓过来,趴在桌上,突然就泪如雨落。
等刘然收到我的分手信,已是几天以后。他给我打电话,我们做最后的告别。
“每次隔着电话听到你哭,知道吗?我多想让你的眼泪掉在我的肩上,然后把它们都带走。”
我沉默不语。
“小静,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即便分手,我也不想失去你的消息。以后无论去哪,在做什么,换了多少次电话号码,都要告诉我。可以吗?”
“好。”
“我也会让你知道我的消息。哪怕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让人通知你。”
“好。”
又是一阵沉默。
“我给你唱首歌吧。”我强颜欢笑的说。既然他曾为我唱过,那么在最后的最后,我也想回送他一首歌。是孙燕姿的《开始懂了》。
我竟然没有调头
最残忍那一刻
静静看你走
一点都不像我
原来人会变得温柔
是透澈的懂了
爱情是流动的
不由人的
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
不是骗我
很爱过谁会舍得
把我的梦摇醒了
宣布幸福不会来了
用心酸微笑去原谅了
也翻越了
有昨天还是好的
但明天是自己的
开始懂了 快乐是选择
我哽咽的把这首歌唱完,最后歌不成调,泣不成声。
他说,我没有听清你唱的。
我说,没有关系了,其实是唱给我自己的。
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将至的夜晚。挂完电话后,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乌云把天压的低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一道道凌厉的光从天边划过,紧接着是一声声沉闷的低吼,仿佛那蓄积了几万年的力量即将喷薄而出。路上的行人都在奔跑,这天地是要颠倒过来吗?还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我想,如果真这样也好,那或许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然而一场狂暴的阵雨过后,世界还在,我还在,一切都未曾改变,生活也依旧继续着。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刘然的电话。
“她......十一的时候就要结婚了。”刘然淡淡的说。
一阵沉默过后,我问:“你应该很难过吧?”
“还好。你好吗?”
“还好。你呢?”
“也还好。”
两个曾经那么靠近的心,如今却相对无言,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问一声,你好吗?
倩倩问我,有没有后悔,毕竟如果当时我没有放弃,现在依旧是他的女朋友。
我笑着摇头。不后悔,靠委曲求全等来的感情,我不想要。
在我选择离开的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让我别走。然而他并未挽留。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成为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刘然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当然知道他的用意。
虽然心依旧会痛,但我却无法给他想听到的答案。我只能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因为,我要成全自己一个碧海蓝天。
说到这里,我并不是单纯的想要给你讲述一个和青春有关的绚烂而伤情的故事,我的神山。
而是后来的我发现,在人生的这场旅途中,我们的每一个选择,看似是我们自己做出的决定,却似乎又被什么左右着。我们像提线木偶一样,以为自己在亲身演绎着某段故事,却不知其实一直都在被操控着。
都说性格决定着命运,那么,又是什么在影响着我们的性格呢?
有人会说,是成长环境和原生家庭。这就好比一个女人收到了一束红玫瑰,她收到的其实不仅仅是鲜花本身,更重要的是玫瑰身上所被赋予的含义,比如一个男人的爱。
而我们的成长环境和原生家庭,也不过是像玫瑰一样,都只是外在的表现形式。一定有某种东西,通过这些外在的形式,被无形中灌输给了我们。
我拒绝刘然是如此、之后选择分手也是如此,还有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如此。那些左右我们行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神山,真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