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1994年的一场大火，这场大火在我印象里太深刻了，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那是个寒冬的夜晚，那个年代的冬天特别的冷。农闲季节的人们都特别喜欢串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老人们叼着个大烟斗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男人们围在火炉旁磕着瓜子谈笑风生，女人们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和男人们搭讪上几句，小孩子在屋里蹿来蹿去。

那年我刚好九岁，做完作业后，准备看会书。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子的吵闹声吵得我无心看书，于是准备洗洗睡觉。

山村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偶尔听见几声犬吠。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快来看啊，邻村着火啦！”。

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对于正闲得无聊的人们无疑是兴奋的，于是人们一窝蜂似的冲出门外，一探究竟。

我也跟着大人挤到门外，只见远处火光冲天，把黑夜映成白昼。邻村地处低洼处，所以除了火光，其它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走啦，看大火去啦”。人们一听到这声音，顿时来了兴致，“要得要得”。于是一些人回屋拿手电，一些人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叫人，“起来啦，看大火去啦”，生怕漏了哪家。

接着，年迈的老人也加入了，小孩子也吵着说“我要去我要去”，甚至一些睡得早的人也急急忙忙爬起来，边穿外套边嚷着“快点快点，一会看不到了”。

一支看热闹的队伍就这样打着手电，浩浩荡荡地走在山路上，我也不例外。一路上人们热情高涨的讨论着大火，完全忘记了夜晚的寒冷。

来到邻村，已经有很多邻村的人在围着观看了。只见着火的地方是靠近村口的一处老旧房子，有五间房子一起着火(那时候的房子全是木头的，还是一排排连在一起的)，火苗子窜得老高，把四周都照得通明。

最左边的房子已经烧得差不多没了，最右边的才开始着火，估计着火点是最左边的房子，然后一直蔓延到右边。屋前有几棵树，叶子都全烧光了，树干被烧得噼里啪啦响。

那个年代的村子基本都是建在山腰上，或者河边山洼里，交通闭塞，能有一条小路通向村子就很不错了，更别说公路，所以考虑消防车是不可能的，就算来了也开不进来。

在那个信息传递还靠信件或电报的时代，手机对于农村人更是闻所未闻。所以村里发生什么大事，相关部门有可能多少天后才会知晓，人们能做的只有自救或是邻里相互帮忙。

只见着火点附近，几个脸都被抹得黑漆漆的男人正在提着水桶使劲向里面泼水，可惜在大火面前只是杯水车薪。还有几个女人趁火势不大，还跑进屋子里去搬东西，估计是拿些值钱的东西。

屋外不远处，两个老人带着几个孩子坐在地上，旁边是几个箱子，还有一大堆胡乱摆着的衣服。孩子大声哭闹着，老人绝望地看着大火一点点地吞噬自己的房子。

最显眼的是围在四周的人群，老的幼的中的少的，形形色色。人们并没有去急着帮忙灭火，而是饶有兴致地讨论着这个火灾，有人说“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的”，也有人说“怕是做了亏心事了，老天报应啊”，甚至还有人在指挥着别人“浇这里，这里火大”。

人群中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爸爸，我们去帮忙提水吧”。话音刚落，人们的目光都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又不是你家着火了，啥激动什么？”，“小屁孩长本事了啊，想充英雄啊，那你去灭火啊”。

孩子的爸爸连忙把孩子拉到身后，小声斥责着“小孩子，懂什么啊，不要添乱”，那个孩子只得委屈着缩在爸爸身后。

这时，一个老妇的哭声又响起，“哪个天杀的啊，把我家的火腿偷走了，这是要灭了我们家啊”。原来有人趁着乱，把受害者从火中拼了命抢出来的火腿给顺手牵羊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声音响起，有同情的，有愤怒的，有骂人的。反正各种声音充斥于耳，再加上火势越来越大，四周温度越来越高，我感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难受，甚至想尽快逃离这现场。

看着眼前的大火慢慢烧尽，房子也化为一片灰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麻木地看完这场大火，最后又是怎么麻木地跟着人群回到家中。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围观，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忙救火。火灾对他们来说，感觉就像在观看一场烟火表演，结束了就散场了。

长大后才明白，这就是人性，赤裸裸的人性，人类的自私、冷漠、无情在这场大火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生死之间，利益之前，最不可低估的就是人性的恶。就像《白夜行》的书评里的一句话 “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愿世间没有灾难，一切都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