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五
从此，我们文科八九个同学，平时上大课，在理科班，上历史地理就要下楼，去其他教室上。我和尤彩娟坐上了一条板凳。原来很有主见，很有傲骨的人开始自卑起来。自卑的是身上的衣服。全部没一件是我自己的，都那种大到可以像口袋一样装上半个空间空气的衣服。比同龄人矮小的我发现，全班只有我穿不合身的衣服。还有吃，我除了那瓶熟猪油外，没有再吃过荤菜。住校不比走读。住校一定要用钱去买菜。走读，家里田头总是有蔬菜有得吃。不是怕走这来回一个小时的路程，主要可以不看见吵架打架。手头没一个分币的我自卑可想而知。但成绩没有下降。
对很多乡下女孩在那段时间里都懂的事，我不懂，也听不懂。譬如，尤彩娟会主动告诉我，她家窗户外面一到晚上就有敲窗声，第二天，必定看见有张纸条贴在玻璃上，她不讲纸条上写了什么，单这样讲给我听，我甚至莫名其妙，我不动声色，我不明白她在讲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懒得思考。比如，她说，她喉咙声音大，我声音细，她胸平我有胸，她有喉结似的一块，我没有。她说，她可以做我老公，我做她老婆。她这些都懂都讲，我一半没听进去，毫无表情地看几眼她。我是真不懂，而她已经可以将男女故事编出来，由谁演都指定了。她早熟，反过来看，她聪明。她什么都懂，跟她吃的食物有关。她吃虾蟹鱼鸡蛋。她有三个哥哥，每天去河浜里摸鱼捉虾。她的三个哥哥都矮，唯独她身高马大。
文科的学习完全靠自己死背。当时，还是两年高中制，高一的下学期，学习更加紧张。尤彩娟家里经常有人给她送这送那。许老师好像对虾蟹过敏，尤彩娟，每次单给许老师鸡蛋。她对语文的自信逐渐使她语文成绩脱颖而出。由此，我们知道，制造一个健康的生理环境是多么重要。因尤彩娟的心情舒坦，所以她成绩好，原来她是不如我的。
学校的后面是有一条河，河畔的农田里种上许多蚕豆。我们班几个男生去那里偷豆子吃。我没去，尤彩娟却在吃豆子，她勇敢地和其他男生，一起去田野里。所有事情只要她去，她不会说流氓。如果洪春英或者沈爱妹去了，尤彩娟一定会在背后说男女同学搞流氓。有时，舆论的权力，就是掌握在喜欢搞舆论人的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