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午夜,瑞卡顿的街区里不远不近的插着一排排路灯,一串汽车的轰鸣在街道间逐渐响起,急速的变向与刹车声撕破夜色的宁静。车门打开,李墨甩出长腿下了车,车里的小胡子还想要说什么,李墨看也没看的关上车门向住处走。小胡子讨个没趣,将憋在胸口的怨气发泄在油门上,发动机的轰鸣令整个街区跟着一起焦躁,最后化作一阵狂风离去,再又留下一片夜。
连续两夜一天的酗酒令李墨神情疲惫,她心中埋怨汪春突然跑到‘97度热’,也有一层愧疚。她本想回去,可担心更会激怒小胡子,只好又陪着熬上一个通宵。
李墨刚掏出钥匙准备进门,发现隔壁沈海岚房间的灯还亮着。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走到房间的窗下,轻敲几下。接着窗帘拉开,厚厚的眼镜贴过来张望,待沈海岚看清是李墨时提着的心才放下:“你不会是才回来吧?好大的酒味,喝了很多吗?”
李墨摆摆手凑到近前:“你怎么还没睡?”
“本想再背几个单词,结果睡着了,你敲窗户把我吓醒了。”
李墨等不下寒暄,试探的问:“汪春今天去学校了吗?”
“我今天倒是没有看到,听一凡哥说TONY哥和莫妮卡分手了,或许因为心情不好没有来上学吧!不过他已经报名参加雅思考试,不去学校也没关系。好羡慕TONY哥,真希望我能有他一半的脑子,哦,有你一半也成。”
李墨听到汪春和莫妮卡已经分手,浑身上下游走着惊讶后的窃喜,接着又问:“那汪春和莫妮卡分开后,那个莫妮卡呢?她有去上学吗?”
“还说呢!起初谁也没看出来莫妮卡结婚了,而且都29了!最近她老公要从国内来新西兰,这才和TONY哥分开的。自从分开后,莫妮卡就没再来过学校。你说,那个女人怎么能这样呢?真是没有想到,现在搞的TONY哥倒像是...第三者!你可别乱说去啊!”沈海岚叮嘱着李墨。
李墨听后也很是惊讶,闲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便各自散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疲累的把自己甩在床上,烦躁的情绪顿时从床下翻滚而上的将她包裹,再拽出一团团怨恨。她怨恨不能与大家在同一所学校里念书,怨恨汪春才到基督城半年就参加雅思考试,诅咒汪春无法通过考试,这样便和汪春的距离不会越拉越远。再想起沈海岚说汪春分手的事,更觉得那是活该。想过一阵,汪春被暴打的场面浮现上前。结果愧疚又来叩响她的心门。就这样,复杂的心绪慢慢催她入梦。
梦,并非美好令人沉睡,却因远离现实令人沉醉。
38
清晨,汪春尝试着抬抬手臂,发觉还是很痛,但相比昨天好些。本想去上学,但被黄一凡拦下。说是若通过雅思考试就直接报大学,语言学校没必要再去。刚挨过打,用不着玩命。汪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浮肿,气色也不好,于是接受黄一凡的建议,无聊的躺回床上。
黄一凡与薇薇安去学校后,约莫11点钟徐剑锋的房门才打开,两人嬉笑逗骂的去洗漱,汪春侧躺着看书,不想出门撞上这对活宝。大约中午,他们二人也出了门,阁楼里难得的清静。来到新西兰屈指算来也有半年,感觉一直忙忙碌碌,从未如此的悠闲过。虽然捧着字典,但神情却在放空,懒懒散散任由阳光穿过阳台洒在脸上。
“小春子,在家吗?”楼下有人叫着汪春的名字,汪春很不情愿的坐起身,找个不太疼的姿势挪到窗边上向下看,唤他名字的正是宋迪三人。宋迪见汪春探出头,笑着把手中的披萨举过头顶:“好点了吗?”
汪春没理会宋迪,却将目光投向那一头乌黑秀发正仰望自己的周婷婷。
39
转眼又是一个月,徐剑锋的白色蓝瑟7停在赌场后的停车场上,改装过的排气口,彩钢轮骨,碳盖车头,以及一车的HELLO KITTY显得极不协调。赌场内徐剑锋叼着烟,明明把桌面的牌翻过来就能看清,他却要跪在椅子上,脸凑到牌上慢慢搓。
柳眉实在很是看不惯徐剑锋的做派,一人在玩老虎机。手气不是很好,已输了6百多纽币。这相当于她一个月的生活开支,但好在钱是徐剑锋的,她并不忧心,百无聊赖的一遍接一遍的输钱。徐剑锋今天门子旺,一直没下桌。这段时间两人几乎都泡在赌场里,只是汪春拿到雅思成绩那晚,相聚一起吃顿饭来庆祝。
柳眉还在摆弄老虎机,突然隔壁机子前坐上一个女人,个子不高,深黑色的头发盘在头上露出眉角处的黑痣。女人吸着烟,性感撩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柳眉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几个打着耳钉负有纹身的人站到女人身后,其中一人递上几百纽币:“嫂子,乔哥让你在这里等他,他跟胡子哥出去办事,完后就回来找你。”
女人放下手中的摇柄,转向几个人:“艾伦哥有没有跟你们讲过他去哪里呢?”
那几人摇头。
女人叹口气,皱着眉摆手叫他们离开。当柳眉听到女人开口说话后,才认出眼前的人正是王冉。一时惊喜:“王冉姐姐?”
“你是?”王冉认出柳眉,只是相隔几月忘记姓名。
“我是柳眉,你不记得了?你,还有汪春,你们见面那天我就在。你那个时候是薇薇安的同学,我们一起海利购物中心逛街,想起来了吗?还有在“富山”吃饭的时候我们也见过一面。柳眉以近似崇敬的眼神看着从里向外透着性感的王冉,努力的帮她恢复记忆。听柳眉提及海利购物中心,王冉心中一紧:“想起来了,柳眉嘛!你比那个时候漂亮好多哦!”
“王冉姐姐你才是好漂亮好有气质的,刚才差点没认出来,TONY哥错失你真是好大的损失。”柳眉神经很大条,被王冉夸得极是开心。
王冉终于有机会显摆,傲骄地客气一番后,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汪春的近况。
“一个月前,13A里有个蓄小胡子的光头把TONY哥给打了。就是因为李墨!那人把TONY哥误以为是她男朋友,打的可惨了。哦!你好像不认识李墨。对了,王冉姐姐,你男朋友不是13A的吗?能不能求他教训教训那个混蛋?”柳眉并不知小胡子就是13A基督城的‘馆口’,天真对王冉说着汪春被打的事。
“真没想到啊!”王冉佯装不知情的样子。
柳眉又找个新话题:“王冉姐姐,你常来这里吗?”
“哦,我通常在河边那家赌场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们几个人不经常一起出来玩吗?”王冉在寻找汪春。
“嗨!原本是大家一起玩的。从TONY哥跟莫妮卡分手...。”柳眉说到此处发觉当着王冉提及莫妮卡不合适,偷眼瞄她。王冉只是笑笑,内心戏岂是柳眉看的出的。
“没事,你接着讲!莫妮卡是谁?”王冉依旧装作不知,想听听柳眉如何去讲汪春的故事。柳眉接着说:“就是和你见面之后吧,有个叫莫妮卡的女人骗了TONY哥,我跟你说这个女的好阴险的,可坏了,她把TONY哥坑苦了!”
王冉打心里愿意听到汪春被骗的事,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可以比这更享受的了。王冉接着柳眉的话问:“分手了吗?怪不得上次去‘富山’时见他是一个人。”
“分了。这个老女人,岁数都不小了,有29了吧!大家都没看出来。老女人在国内都结婚了,她老公还是贪官,这应该是两个多月前吧,老女人先一步来新西兰,然后和TONY哥谈恋爱,把TONY哥当小白脸。结果她老公后来也来新西兰,老女人怕事情败露就跟TONY哥分手,TONY哥这个惨啊!”柳眉讲的绘声绘色。
王冉听完后纳闷,如果说汪春已经单身。不久前在‘97度热’门前见到那个抱着他的女人又是谁呢?于是接着问:“那现在汪春有新的女朋友了吗?”
“他雅思考下来后从语言学校退学,天天在家窝着,哪里去认识新的女生!对了,最近遇到他国内的同学,帮他办进林肯大学的手续呢!也就这事还能让他出门走走。”
“是那个清瘦,留长发的女生吗?”王冉猜测着汪春的国内同学是周婷婷。
“不是啊!TONY哥国内的同学是个大肉鼻子男生叫宋迪,说话挺逗的。你说的那个瘦瘦的女生可能是宋迪的朋友,你们见过吗?”柳眉好奇的问。
“没有,我也是去林肯大学见朋友时见过他们,随口问问的。”王冉慌忙编个谎话圆场。正在两人交谈之际,有位身材高挑一袭西装的男子走到王冉身边。男子俊俏的脸型吸引住柳眉,犹如彗星撞击地球般掀动她的心,不禁看到呆住。
男人弯下腰轻轻的在王冉耳边低语,王冉点点头后,便向发愣的柳眉告辞。听到王冉向自己说话,柳眉才回过神来。那名男子也向柳眉微微欠身,随着王冉离去。柳眉目送着两人,不自觉的自语:“这才叫男人”。这时徐剑锋从牌桌上下来,抱着筹码乐呵呵的来到柳眉身后,叫了几声却不见柳眉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的望向门口。
“咋了?那里有什么?对了,你看我赢了多少,想吃什么,哥请你!”徐剑锋撞过柳眉的肩头,像是把柳眉眼前那粉色的马车,漫天的彩虹和带着皇冠的王子撞的稀碎。柳眉回过头看着现实版的男友怒喝:“吃你妹!”。接着便扬长而去,徐剑锋被吼得一头雾水呆立在当场。
40
再一个月就是暑假,这次也包括语言学校。只是放假前还有一次大考,刚入备考阶段,大部分留学生就已经订好回中国的机票。为了这次大考黄一凡与薇薇安埋头苦读,灯光下甚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突然薇薇安停下笔:“机票你定了吗?”
黄一凡托托眼镜:“还没有,咱们一块定呗。剑锋、柳眉他们也说一块回去。对了,你能不能在北京多玩几天再回青岛。正好给你办张北京的电话卡,等你回青岛我们还能单线联系,比较方便自由。不过要跟剑锋、柳眉打好招呼,都是一个中介公司办出国的,父母都组成联盟了,他们别再说漏嘴。”黄一凡搂过薇薇安说着。
“那他们父母不来接机吗?”
“这些我都会安排好,到北京后我和你逛故宫、长城,说实话我这个北京人还没去过长城呢!人啊,往往就在身边的就最不珍惜,总觉得随时能得到。结果,最后没留住。”说着说着黄一凡激发出一番感慨。
“那你会不会也不珍惜我?”
“怎么可能?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黄一凡在薇薇安脸颊上吻着。
“就你会说话,对了,剑锋哥和柳眉总不去学校,学校已经出警告信,再有两封他们就该被遣送了。你见到他们说说吧,别最后玩的给忘了。”
“他们真是一对活宝,总算能玩到一起。真不知他们这是谈恋爱,还是过家家!富二代的世界...。”
“其实剑锋哥和其他富二代比算是不错的了,既不势利也不显摆,怎么开玩笑都不生气,对柳眉什么都舍得买。”
“我也舍得给你买啊!就是手上钱不多,但你放心,将来一定会赚钱,给你赚很多很多的钱。”薇薇安的话像是踩到黄一凡的尾巴,他急忙表下决心。
薇薇安看着焦急辩解的黄一凡,幸福的笑着说:“我又没有说你不舍得给我买东西,你紧张干什么?嗯,TONY哥人也不错,你说什么他就都说好。说实话一凡,你有两个这么难得的朋友,是福气。只是没想到TONY哥怎么就摊上那些烂事,被骗了感情不说,还惹一顿打。哎,流年不利。对了,一凡咱们回国后一起去拜拜吧,给咱们几个人都求个转运符。还应该再给岚岚一份。”
“还说呢,上次我妈打电话问起我们过的怎么样,我都不敢讲汪春的事。”黄一凡接着薇薇安的话问:“说到转运符,你信那些吗?怎么没听你提过。”
“谈不上信不信,求求没有坏处,再说,我也算是个造过孽的人...。”说着薇薇安想起她拿掉的那个生命,言语中透着落寞。黄一凡紧紧的抱住薇薇安,答应她回国后一定去好好去拜拜。
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事情太多,往往不敢去相信任何事,只好将全部寄托在一胎泥像上。只因为认真的去怀疑与认真的冷酷后,看到的总会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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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汪春遇到宋迪,两人来往越加频繁。恰好拿到雅思成绩,宋迪帮着申请林肯大学。虽然宋迪只是在念高中,但对林肯大学极为门清,在大学里穿街过巷的犹如回家,登记材料一手包办。办妥入学申请,汪春又参加过一场文化课考试,算是彻底处理完入学的事。他将消息告诉国内的父母,换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嘱咐,然后就是索然无味地混日子。而此时宋迪等人也面临着大考,报考的大学同样是林肯。几人之间偶尔聚聚,畅谈着再开学时可以一起拼车去学校。
汪春不便打扰别人,白天不是蹲在家里就是在图书馆。捱到晚上又独自跑去雷托顿港钓鱼,全当是对已故的爱情和无聊生活的一种悼念。去钓鱼的还有一层因由,那便是能经常遇到陶叔。陶叔谈吐举止极有做派,令汪春很愿意亲近。
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了暑期大考,留学生在冲出考场就踏进机场,迫不及待的回到亲人身边。每天萦绕心头的思乡之情像是剧烈摇摆后的碳酸饮料,一旦拧开盖子就会喷涌而出,只是除了汪春。每当众人劝他同行时,他都借口机票太贵而断然拒绝。出来仅仅八九个月就要又花几万块钱在路程上,他说他舍不得。到了临别的日子,汪春载着众人赶到机场。几人相互拥抱后,汪春匆匆挥手告别逃离了机场。
基督城机场,往常客流并不多。但在客运高峰期也会排起长龙,整座城市的留学生都会在这几天里登机离开,熙熙攘攘的俨然像个国际大都会。柳眉四人正围在一起,突然听有人喊她,回身看去,正是沈海岚与李墨拖着行李走来。
“岚岚!”柳眉惊讶的迎上几步握住沈海岚的手很是惊喜,目光又扫向李墨,想起因她而挨打的汪春,不屑的神情全写在脸上:“李小姐,怎么今天你的那些男朋友们没来送你?是怕来的男人太多,在机场打起来吧?”
李墨听得出言语里刺鼻的火药味,她不想与柳眉打嘴架,尤其是一旁的黄一凡也是没好脸的看着她。只好留下沈海岚,自己先去办理行李托运。
柳眉看着离开的李墨讥讽着:“什么玩意啊!”接着就劝沈海岚:“岚岚姐,你们两个住的虽然近,但还是少跟这种女人来往吧!”
由于几人的父母彼此间都有联系,汪春千叮万嘱徐剑锋这班人不要向各自家里提及自己被打的事。他担心消息传到自己父母那里。黄一凡等人也理解,几人也从未在学校说起汪春被打的事,更不会让沈海岚知晓。
由于沈海岚并不知汪春挨打的事,见众人对李墨的态度冷淡,以为是误会李墨交友太频繁,欲替她辩解几句:“其实,墨墨姐人是很好的。是那些不正经的人一直缠着她,她也是没办法,你们也别怪她。唉?...TONY哥呢?怎么没见TONY哥?”沈海岚说着在众人间寻找汪春。
徐剑锋在一旁插嘴:“你TONY哥心疼那两糟钱,死活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嘴都说干了,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就是不走。”
“咱们都回国了,就他一个人留下,多寂寞啊?”沈海岚甚是不解。
“是呢!不过我估计TONY哥还是因为谈恋爱被骗的事,在阴影中没有走出来!所以才不想回国。”柳眉接着沈海岚的话。
徐剑锋又来插嘴:“别扯了,他就是心疼机票钱。你们就爱把人往风花雪月的地方想,其实男人没那么复杂,不信你问一凡?”
黄一凡也点头表示认同。
“我想TONY哥不会,上次在图书馆我见到他时状态挺好的,而且雅思都考下来。哎!我才刚进中高级班,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进雅思班呢?”沈海岚面露愁色。
“什么!!”柳眉和徐剑锋同时惊呼。
沈海岚在回国前的大考中升入中高级班,这令所有人震惊。尤其徐剑锋与柳眉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我记得咱们才在一个班没多久吧,怎么这么快就升班了?”
黄一凡调侃着:“你们说的都是废话,都九个多月了,也不说说你们总共在学校的日子有几天,到了学校正经上课有几次?这次要不是作弊,估计要留级吧,还能留在中级班都算你们命好了。”
“没影的事,那是准备工作到位,各环节滴水不漏。”徐剑锋笑呵呵的辩解。
几个人聊过一阵,沈海岚看着李墨快到登机牌的办理台,于是与几个人分开去找李墨。沈海岚刚走,远处宋迪带着苏珊、周婷婷走进机场,和他们正打个照面。彼此寒暄后宋迪抢先问:“汪春那小子还真不准备回国了?”
黄一凡点头:“是啊,你没劝他吗?”
“怎么没劝?他就是应付我。”宋迪无奈地摇着头。
“哎!我们也一样,汪春这人太拧!”黄一凡也迎合着宋迪的话数落着汪春,数落之后接着对宋迪道:“留个联系方式,到北京咱们攒局聚聚。还有这两位,咱们虽然经常见面,但还不知道你们回国后是去哪里?”
宋迪应声从背包里掏出笔和本将北京的联系电话写下递给黄一凡,苏珊笑着回绝:“你们北京人聚吧,我们都是东北的,等回基督城咱们再聚吧!”
见时间差不多,几人起身去办理登机手续,回家的心情欢快和激动,像是股无形的气流穿过候机大厅的玻璃,直奔跑道上等候起飞的飞机,似乎不用发动引擎便可以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