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梅(文海蓉)

妙玉应该是红楼金陵十二钗中性格最特别的一位了。她本出身佛门,却是带发出家。才华貌高人一等,却表现出一种非同一般的心性,使得众人对她也是避让三分。

妙玉十九岁时,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贾母带了众女儿到栊翠庵品茶。妙玉在盛情款待众人的同时,另请了宝钗、黛玉去耳房里吃梅花雪茶。黛玉问水,被妙玉取笑“大俗人”。刘姥姥吃过的那只成窑杯,妙玉嫌脏不要了,宝玉便说情送给刘姥姥。却不曾想妙玉却说宁愿砸了也不想让刘姥姥碰那杯子。

其实,从某种程度而言,妙玉也是一个矛盾的人。她心性清高,不愿再使用刘姥姥用过的杯子;但同时,她也艳羡着闺中绮梦绵延的生活;她是佛家子弟,却最喜欢庄子的思想与世界。

她给自己取号为“槛外人”、“畸人”,她喜欢庄子,渴望能够拥有一份遗世而独立的纯净,在高高在上的境地中俯瞰芸芸众生。

可她终究不是神。在现实世界中,她无法强求自己的内心到达庄子“无所待”的境界,只能通过外在的所谓“精神洁癖”来保持自身的相对纯净。而这所表现出来的,也只能是清高厌世的精神状态了。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这样的矛盾,也让妙玉无法获得内心真正的安定,更无法让她于这“浊世”中拥有一席之地。可以说,妙玉的死,是偶然,也是必然。

于妙玉这个人物而言,过于强调或过于贬损她的清高都是不合适的。她的清高有些像魏晋时期名士或是古时田园诗人的退世避隐。可以说,她是金陵十二钗中活得最恬淡的一个人,看破了生老病死,看破了人情世故,不争不抢,也没但她终究不是神,最终还是败给了世俗。

妙玉的形象更让我想起了玉栊翠庵里十几株傲雪的梅花。梅花在古时是“霜晓寒姿”的形象。而庐雪庵联诗那一回,李纨罚宝玉去妙玉那里,也是为的折梅花。妙玉不是神,她只是心性比旁人高的凡人。如同梅花一般,傲雪凌霜,纤尘不染。为世间所不容,却也是一道为人欣赏与唏嘘的风景。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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