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过秦论》中,读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觉得有一点好奇。秦国在崛起之时和功业完成之后同是不施行仁义,却得到了一个快速壮大,一个顷刻崩塌的结果;而秦国的对手,从“六国之士”到一介草莽,二者孰强孰弱也是很明显的。但为何就如此古怪,出现这样戏剧性的局面呢?“仁义不施”也许可以做这个问题的切入点。
什么是“施仁义”呢?不知读者是否认同,“亲君子,远小人”,我以为施仁义是以价值判断为行为准则,表现为善待好人,冷待坏人;而它的反面,不施仁义则是以自己的利益为行为准则,谁对其有利,就善待谁,本质上是只善待自己。
视角拉回到秦国崛起的时期,秦国的目的是发展国力,兼并天下。如果把天下比作一座池塘,秦国就是里头的一只大鱼,他的目标是里面除它外的鱼,无论是大鱼还是小鱼。于秦国而言,除它外的其他国家都站在其利益的相反面。既然这样,自然谈不上善待他们,也就用不着行仁义了。
而秦国一统天下过后呢?秦国成了池塘的主人,原来利益的对立面反过来成了他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秦朝该怎么办。从仁义的角度看,有以仁治国与它的反面仁义不施两种选择;显然,秦朝选择了后者,至少在仁义的价值判断上是这样的。这样是错的吗?那就得问一个问题:仁义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从大的角度看,仁义其实是一种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的产生根本上是为解决人的社会问题而服务的,不会是为了“仁”而“仁”。那从这一点看,如果仁义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那它就是值得推行的,反之就得摒弃。我们不妨假设秦朝在一统天下之后施行仁义,这样天下会如始皇理想般“传百世”吗?“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政权在分分合合之间变化是常态。秦朝是时来到了一统天下后的历史关键转变时刻,若只靠仁义来治国,就势必使春秋战国纷争百年残留下的矛盾得到激化,历史必还会在旧的因果变化车轮上更迭不止;始皇若想江山传世,就必须做一些超越平常时日的大事,也就是击碎这个旧的因果变化车轮。那再不如想到农学上的增产方式。果树在花落果实开始发育时,果农会在一条枝上挑选最好的幼果,剔除其他的,因为一条枝的养分仅能供养一个果实长好。又想到贫瘠土地上的种豆。豆农会把第一年抽出来的秧苗反埋进土里,第二年再重新种植,这是在肥田。“同类”的果和豆苗成了牺牲品,换来的是拉开时空距离后的另一种获得。秦朝焚书坑儒,剪掉了冗杂的百家思想,但它换来的是汉朝“独尊儒术”的思想大一统;修长城灵渠、统一货币驰道度量衡劳民伤财,换来的是汉朝大一统的安定,再无奴隶制分裂的倒车。秦的“仁义不施”,虽然造成了它自身的快速解体,但带来了汉朝盛世;这不就可以说,汉是秦另一种意义上的延续吗?秦朝在一统天下后的“仁义不施”,不也正是“养鱼之道”啊。
那么照这样分析,秦朝这样朝仁义相反的方向来的一下,从汉的兴盛来看,反而促进了国家今后的路走得更稳,甚至更快。至于把秦灭亡的是谁与他的强弱,在这个角度下,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从中或可看出,事物发展没有绝对的是,绝对的非;正是因为反而存在的;没有反的无奈,正道也不会发扬。哲学的脉络似乎在这草蛇灰线中有所显现了。
“过秦论”通篇均在陈述秦兴亡的史实,只有结尾才有模棱两可的议论。不知贾谊对“过秦”的态度如何。
2020.2.21 疫情延长假期期间随笔
修改于3.10
感觉最近的思维变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