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冰雪译文】
孔子患重病,子路让师兄弟门充做家臣,准备料理丧事了。过了一段时间,(老师)病情好转,孔子(气愤不已)说:“仲由这种行为是行诈呀!我没家臣弄成有家臣来治丧。我欺骗谁呀?欺骗上天吗?况且与其在家臣伺候着死去,还不如在学生们伺候着死!我即使得不到隆重厚葬,难道我还会死在道路旁?(无人料理吗!!!)”
《论语》里孔子一直是温良恭俭让,偶尔温而厉的感觉,感觉这一章老师真的发飙气炸了,措辞蛮激烈,貌似情绪很激动,看来子路触犯了孔子的底线。
细读文本,几乎可以感觉到夫子的一颦一笑跃然纸上,我们会发现孔子其实是一个有血有肉、可以亲近的长者,更是一个有着人间真实情怀的性情中人。
孔子晚年得了重病,子路担心老师病逝,为了让老师葬礼办的尊容风光,就让同门弟子们扮作家臣。可是孔子只担任过“司空”“司寇”这样的大夫职务,并不能享受家臣侍奉的待遇。后来孔子的病情渐渐好转,对子路超越礼制让学生们伪扮家臣的行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孔子不满子路的做法,体现君子求善求真精神,是道德上自我完善和认识上名实相符的人生实践,曾子临终换箦、子路将死结缨、无不继承了孔门心法。
天地不可欺,君子坦荡荡。大儒家曾昭旭教授说,孔子一生至诚则神,前知见机。虚名浮誉,不符合孔子坚守的忠信之道。
【附录文献参考】
《论语注疏》曰:此章言孔子不欺也。
程树德曰:此当是鲁以币召孔子,孔子将反鲁,适于道路中得疾也。《王制》云:“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死,以士礼葬之。”夫子去鲁是退,当以士礼葬。今子路用大夫之礼,故夫子责之。
《论语正义》曰:有臣死于臣手,礼也。夫子愿死于弟子手者,以弟子情益亲也。有二三子在,不忧弃于道路。明二三子亦能葬其师,不必迫以君臣之义也。
范氏曰:曾子将死,起而易箦,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孔子,而不知无臣之不可为有臣,是以陷于行诈,罪至欺天。君子之于言动,虽微不可不谨。夫子深惩子路,所以警学者也。
钱穆曰:读此章者,当悟孔子当时言礼之真实分际所在,又当知孔子言礼,与其言仁言道所分别处。至于孔子之可尊,其所以为百世之圣者,在其创师道,不在其曾为大夫。
刘宗周曰:圣人致谨于死生之际,将些小错失看作天来大,又将门人罪过担在自家,何等严切,无非自策自厉也。贤人之学只是择善不精,才动便有过当处。
张栻曰:子路,孔门之高弟而所见,若是之偏者,盖意有毫厘之差则流于欺诈而不自觉耳。故君子战兢自持,而每惧其或偏也。
陈祥道曰:夫子之死,门人欲葬以三代之礼,而君子不以为非礼。门人欲厚葬之者,义也;孔子不敢厚葬之,礼也。夫诈则不诚,欺则不忠,不诚则无以行己,不忠则无以事天。故于己言诈,于天言忠。
叶味道曰:大夫之箦,曾子不敢以死;无臣而为有臣,夫子不敢以葬。
《四书解义》曰:此一章书是见圣人守礼以正也。由前言之,见家臣之不当有;由后言之,见家臣之不必有。有可爱人者,当爱以德;敬人者,当敬以礼。庶乎理顺心安,而无逾越之失也。
李炳南曰:遵守礼制,是这一章经重要的意义。曾子笃学圣人,所以临终易箦。
【本章参考书目】
《论语集解》《论语注疏》《论语集注》《论语全解》《癸巳论语解》《论语学案》《论语新解》《论语集说》《论语集释》《论语讲要》《论语正义》《论语会笺》《论语后案》《四书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