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所有身陷疲途的人

今年冬天很冷。

所以直到坐上了大巴车之后，我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感觉，只不过坏消息是恢复的感觉让我又能感受到车上廉价的皮革臭味，邻座们的嘈杂吵闹，路途的颠簸遥远。

我茫然地望着前方，灰白的车厢里套着已经泛着一道道白痕的土黄色座椅，就像一位催眠师手中的怀表，在我眼前荡来荡去。

顿时，一阵眩晕感袭击了我的脑袋。

但为了避免在胃里食物变成惊扰大家的污秽，我侧头向右，失着神在那扇打不开的起雾窗户上写了什么。

而巧合的是，在一阵写写画画之后，当我的手指凝聚在一个点上，这个因手指提起而留下的圆圈，正好框中了一对电瓶车上的母子。

风刮透骨的天气里，已经结霜的坐垫上，身后孩子紧紧依偎着母亲，将不知是因为衣服反射而通红的脸埋进母亲的衣服里。

感受着孩子温热的母亲也努力直立起身体，为身后的孩子遮挡些许风霜。

我看见他们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了！

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他们怎么会开心？这么冷的天，坐在空荡荡的电瓶车上连个遮风的顶都没有。

他们不正奔波在生活的路上吗？

可更奇怪的是，我越是感到疑惑，我就越是感觉到坐立难安。

就好像他们身着的红色衣服让我感觉像被太阳炙烤着一般灼热。

忽然，车子抖动着前进了。

在车窗变得模糊之前，我看着抱住母亲腰间的孩子手里的塑料袋晃悠了起来，那是一份廉价卤菜。

而这以后，窗户上出现的就是我模糊的脸。

没了风景，索性我将头又瞥了回来。

之后，我身旁的男人电话响了。

复古的手机铃声让我微微侧过身子，这是我上车以来第一次好好地去看看坐在我身边的男人。

男人已到中年，衣着也十分干净，只是样式很老套，让人感觉回到了上世纪的电影里。

喂！老婆？

男人兴奋地举起电话，但短暂一句话间，男人的面容就已经由兴奋到犹豫再到失落。

今年，我可能回来不了。

他在撒谎！我笃定道。

现在的人不把感情当回事，特意穿着华丽却又不是回家，那他肯定是去找小三了。

抱着这种心态，我不觉抄起手闭着眼睛听着男人接下来的话。因为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不忠的男人到底要耍什么样的把戏。

你在家也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别冻着了。

好男人这一角色还扮演的挺好的嘛！呵，虚伪！

好！到了家我就立马给你打电话！

还家？你都已经把她们给抛弃了还有什么家？呵，可怜！

男人笑着，车也缓缓的减速下来，在车停稳之前，男人把着前座靠背，在摇晃中站起身，向着车门走去。

不说了，我马上下车了！拜拜！

哦，他到了！感知到消息的我立马睁开眼睛，透只是我写下的圆点看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美人。

呵，无趣。

喂！喂！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难道新来的同座是一个小孩？我最讨厌小孩了，天真的不行！

想到这，我侧向身旁空荡的座位，没人！又望向窗外，同样没人！

难不成是我幻听了？

我在这里！

随着声音，我的前座上，一双肉嘟嘟的手伸在我的面前。并趁着我还在疑惑的时候，小孩就将握成拳的手打开，里面是一枚糖果。

我没有理由去拒绝一个孩子的善意，所以在孩子的注视之下，我吞下了糖果。

吃了我的糖，你就要陪我玩！

我就知道！人心不古！

我在心里想着，鼻子里甚至已经闻到小孩身上的腐臭。

说吧，你想要什么？

盯着微笑着的小孩我将手放在了衣兜里准备随时应对他的敲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的回答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对你而言对重要的是什么？

金钱亦或者名利！我不加思索的回答道。

人这一生不就这些最重要吗？没了这些我什么都做不到！

哦？那是什么？果然长大以后会变得无聊。

看着小孩茫然且郁闷的模样，一阵愚蠢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也对，跟一个小孩讲这么多有什么用，他们才不会懂的这些东西的，他们只会幼稚地自以为是。

好吧，现在到我了！来说说我的——我有一只小狗……

果然愚蠢！

可为什么一股苦咸的气味蔓延在我嘴角。

啊？你怎么了？你流泪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嘛？对……对不起！

对于小孩的道歉，成人的自尊让我摇头。

可没想到，小孩又继续补充道。

难受的话，就回家去吧！妈妈说过家是唯一不会承载难过的地方。

那一刻，如一块干涸木头的我，第一次尝到了雨水的滋味。

原来，高洁的灵魂是不会为世俗所玷污的。

这时，我模糊的眼睛也第一次地看清楚了车上的人，他们形形色色，却又都面带着一样的笑容，原来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年的路途已经快到了终点，那就是家！

所以，在到达我原本的目的地之前，我提前下了车，因为我已经到家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我回过头，看清了窗户上我无心写下的那句话。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