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熟的朋友对我说:
「简浅,你最近几年来,好像越来越少跟人谈心了。」
早已过了「想找个人聊聊天」的年纪,更何况,谈心亦是贪心,掏心掏肺莫过于贪图他人爱惜与理解,换来非议与出卖。
少谈心,别太贪心。
我也不是永远撑得住,上个月心态彻底崩盘,整夜整夜睡不着,独自站在房间里,凝视楼下空荡荡的客厅,沿楼梯而下,来到阳台,站在 14 楼,眺望微微亮的上海夜景。
连续十几日的昼夜颠倒,终有一夜心跳狂加速,整个人像是得了失心疯,焦躁,不安。
并未想找人谈心,只是我清楚,此刻我必须要找人说说话,凌晨四点,于是拨通了远在瑞士留学的老友电话,她听到我的声音,问:「你没事吧?感觉好像你出了很大问题。」
聊了几小时,感谢时差,她那儿还未到要入眠的时刻。
她说:「我想起去年来上海找你时,你还没辞职。下班后你来见我,整个人显得很压抑,不想说话,郁郁不欢,跟平日里的活力四射完全不同。现在更严重了?」
长久以来,因工作缘故,我都必须热情洋溢、活泼健谈,人精力有限,被耗尽时,怎快活起来?
成年后的世界,从没容易两个字。
我用两年时间,将年少轻狂时的梦想实现了大半,无论是天生还是后天性格,卖惨都不是我喜欢的,不愿将疲惫的、挣扎的、烦忧的公开展示,去换同情换心疼换理解,我常挂在嘴边便是:「这年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时,真得到时,不会狂喜,只会微微叹息:怎么来这么晚?
喜悦感早已在心里排演百千遍,有条不紊执行计划,必会实现理想,所以,成就感并不会给我带来喜悦。
我常想起的,是无数个不眠夜,独自一人阅读写作,是无数趟旅程,去各个城市接着辗转反侧。
是无数次无端被谩骂、指责甚至诽谤。
我明白我选了条多数人不会选的路,是我必须所承受的原罪,有时我又会想,只因我挂了个所谓「大V」、「作者」、「网红」的名,就活该被诋毁,被毫无底线地诋毁?
或许从少年起,不被理解便成了我生活里的主基调,我习惯了,习惯便好。
你看见的,永远只是你想看见的,你反对的,永远只是不合你心意的。这没错,人生在世,仅选择自己喜好的会很轻松愉悦,没必要糟心去看去想那些不符合固有观念的东西,只是,只是呀……
别谩骂,别诋毁,别恶言相向,可不可以?
不忠于自己选择是迎合是献媚,忠于自己选择是叛离是失望,几乎所有创作者都逃不开如此悲惨的抉择,想要找个适中点,可没那么容易。
前几天,我在后台收到一条近乎肮脏的咒骂,大意是指责我现在开始写偏为严肃的艺术评论偶尔还会有商业气息,不再写让他舒心的励志故事了,所以我真该去死。
我看了看公众号后台数据,这是他第一条留言,从未打赏过,也没买过我的书,只因我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讨好他,所以,我就该去死。
从未向他索取过任何东西,我从未。
凭什么,该死的那个人,是我?
我该怎么形容,我有多寒心?
独自闯荡几年,不敢说阅人无数,但见识过的也不少。
尤其在上海这座城市,倘若稍微往上走了走,便能发觉到人与人、阶层与阶层间的关系,多么具备魔幻色彩,和你在《小时代》、《欢乐颂》里看到的,根本是两码事。
我也曾那个愤世嫉俗的少年,如今,总算慢慢学会游走在规则之间。
观念会被冲击会转变,原则依旧会坚守,可你的原则不等同他人的原则,或许双方的原则都是对的,只是立场不同。
成年人,不会再争个你死我活,碰杯酒,友好握手,前路漫漫,祝长夜里不会左右摇摆。
冷暖自知,自知罢了。
都不容易,不容易的。
我渐渐不再愿写那些激扬文字去指点江山,将世间看不惯的事通通指责一番,好似被我骂过以后,就会有改变一样,不是这样的,不是。
别把质疑当作你施暴的盾牌。
如果你看不顺眼,请用手去改变,而不是那张嘴,那张谁都能张张合合的嘴。
几个月前,我便写过,「如果谩骂真能改变世界,那请开骂吧,如果不能,请闭上嘴巴」,几个月之后,通通都没改变,谩骂、诋毁、诽谤快成主流,能如此随意伤害他人的理由竟然是:正义。
这种正义,可真荒诞。
就好像游行示威的人们,往往到最后参与进来的人,那些愤怒的人,那些砸车砸店砸人的人,问其原因,对缘由支支吾吾,只是说:大家都这么干,说是在声讨罪恶,我就砸了。
只不过是想发泄隐藏心中的暴力,在从众心理下,站在道德高地上,吹着凉风洒着热血,好似自己真是英雄了。
既然成年了,就别把自己当宝宝了,多一些担当,也多为他人考虑些。
若乐趣是建立在无端伤害他人的前提上,这份乐趣,也是痛苦,总有一日,会原封不动、变本加厉甚至摧枯拉朽砸回来,到时候,别哭着喊着了。
成年后,大家都不容易,和气些吧。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揭穿,更不要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