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兮惚兮,吾不知身在何处?万水千山似烟尘,红男绿女如幻影。恍兮惚兮,吾不知身在何时?年年岁岁花相似,寒来暑往度春秋。当沉重的肉身开始变得轻盈,肌体中所有微生物进入睡眠期,那些辛勤工作多年的器官和组织也放缓了节奏,血液缓缓流动像一条温柔的河流;当心灵获得浮世中片刻的宁静与自由,将往日所有悲欢得失与爱恨情仇全部放空,留下的究竟还有什么?答曰:风景。
那次骑行的经历,沿途所见的奇山异水、花草树木乃至屋舍人家,反复出现在多年以后的梦境里。大同小异的画面,以至于梦醒之后仍然有恍若隔世之感:这些地方我曾经去过,梦里的情节似乎都能推演出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并且跟预感和判断保持惊人的一致性,以至于怀疑自己的灵魂是否已历经千秋万代,只是这身皮囊不断变换着截然不同的身份与面孔而已。
如此想来,便觉得人世间有多少轮回在悄然无声中发生。恍兮惚兮,见一面,便少一面;恍兮惚兮,过一天,便少一天;恍兮惚兮,爱一回,便少一回;恍兮惚兮,念一次,便会少一次。即使曾经为你,爱过,念过,千千万万遍。你的旧爱,或许已成为别人的新欢;你的新欢,或许是别人的旧爱。而自己的初心,早在白衣苍狗的岁月变幻里,渐渐模糊于风雨交加的归途中。天地之间,过客匆匆,沿途的风景,正在告诉人们一个真理。
这个真理就是:你永远能够看见你想看见的一切。我们内心的风景,总是由看不见的滤镜来完成选择的。在两河口消夏的那些日子里,姑姑每天早中晚,各饮三杯酒;说话中气十足,声音响亮;走路虽是小脚,但摇晃中像风,根底稳;厨房就是她的天下,做菜豆腐,炒青椒腊肉片,想着各种办法变出新花样。除此之外,就是对一大群儿孙们发号施令,井然有序。
昨夜的梦里又去了许多熟悉而陌生的地方,遇见过许多陌生又熟悉的人,看见过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写这段文字的时候,记忆里的两河口,水流清澈,草木苍翠欲滴,姑娘们身材苗条,个个模样俊俏,水灵灵的,山脚边的树丛里,蘑菇那么鲜艳,红红黄黄,简直就是一幅绝美的画;而梦里面的风景,却总是黑白灰色的,连同人的面目也是模糊的,爱过的恨过的辨识不清,曾经的未来的又是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