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篇篇100万+的阅读量、五万块钱的实习生工资、被禁言三个月等一系列热搜事件,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话茬,咪蒙再一次变成午饭桌上,一边啃着排骨一边侃侃而谈的话题。
“我从来不看鸡汤文。”
“咪蒙有毒,三观不正。”
同事L和同事X如是说。
“为什么说咪蒙三观不正?”我问。
说实话,我一直关注她。今年GQ中国采访咪蒙之后,再次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一众传统媒体人鄙视她的下里巴人,另一众新媒体人,感慨她将文字运营得出神入化。那时,我一口气连着看了她很多文章,第一反应就是,嗯,说的有道理,且大快人心。
大部分时间里,我没有觉得咪蒙三观不正。
但身边却一直有人讲,咪蒙就是个三观不正的傻逼。
同事X,那个嘴贱至极又浑身是戏的编导,洋洋洒洒回复我一大段话,中心思想就是通篇鸡汤,歪理邪说。显然这不能说服我。
当我们谈论鸡汤文,大抵第一反应都是儿时被父母强行安利的成功学和一套好几十本的《心灵鸡汤》。那些文章,打着正三观的旗号,潜移默化摧残见识浅薄的我们。
同事X讲,小时候被母亲逼着看了很多成功学,以至于他从小就与别人当老师、当科学家的梦想不同,他的梦想是做boss。
但他却没成为boss,而是身兼数职有时还要代替实习生加字幕的编导。
如今,当我们再谈论起鸡汤文,都习惯性加一个形容词——毒。
相比曾经那些根正苗红的心灵鸡汤,当下所有10万+,大多披着“神转折”“段子手”的外衣。
你哪有全力以赴,你只是尽力而为;曾经我们有诗和远方,现在我们只想买房;“孩子小,你不能让这点吗?”“不能”;我胆子很大,却不敢和你说话……
这些都是毒鸡汤鼻祖咪蒙的标题,都是与杰克·坎菲尔、马克·汉森的《心灵鸡汤》完全相悖的观点。
就像现在年轻人喜欢的神最右,喜欢有事没事扎一下老铁的心,那些风生水起的鸡汤,必须带点儿毒药,才能令人久久回味。
但同为“鸡汤”,虽然已经升级到2.0版本,也还是逃不了换汤不换药。
鸡汤文,大多喜欢用某个人物的小故事来抛砖引玉,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前有杰克·坎菲尔、马克·汉森的汤姆和泰勒,后有咪蒙的有一个同事、实习生的童鞋……一个人的经历,或者故事,就是文章中心的论据。
如此看来,这种风格颇像中考和高考时作文的模版,前者讲身边的人和事,后者讲名人的经历与成就。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十万个人中也只有一个可以名垂千古,这种例子都太具有单一性。
不得不承认,大数据的支撑,仿佛更具说服力。记得《北京,有2000万人假装在生活》刷屏的时候,一位资深记者在朋友圈转发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缺乏真实数据支撑,每个人都是从偏见出发,以偏见立论,讨伐其文大概有一百个论据。可是,一篇10万+,写作者用以宣泄情绪,转发的不过排解愤懑,谁会在乎立论的科学性。”
鸡汤还具有安抚性。
一个被用烂的例子就是——
一个大学生问于丹:“我和我女朋友,我们毕业留在北京,我们俩真没什么钱。我买不起房子,就租一个房子住着,我们的朋友挺多,老叫我们出去吃饭,后来我们就不好意思去了,老吃人家的饭,我俩没钱请人家吃饭。我在北京的薪水很低,在北京我真是一无所有,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于丹答:“第一,你有多少同学想要留京没有留下,可是你留下了,你在北京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第二,你有了一个能与你相濡以沫的女朋友,第三,那么多人请你吃饭,说明你人缘挺好有着一堆朋友,你拥有这么多,凭什么说你一无所有呢?”
大学生:“哎,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还觉得自己挺高兴的。”
但薪水低、买不起房的问题,好像依然在那里,还是没有解决。
在心理学上,把这种鸡汤称为母性的安抚。用感同身受的理解和豁然开朗的结论,抚慰被老铁扎烂的心。
但安慰不是方法,没发帮你解决温饱问题,鸡汤也不是良药,无法药到病除。
现在的鸡汤2.0版多少已经退去圣母外衣,转脸披上人艰必拆的狼皮。因为在如今活跃的网络环境下,圣母是要被称为婊的,不能吃香。反而那些来自内心的白眼和直白的大实话,更得人心。
咪蒙的致贱人,看着三观不正,却不得不承认生活中那种以为你留学就能24小时全职代购、会英语就能做幼儿园老师的贱人比比皆是,每逢遇到,表面上相敬如宾,内心早已经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字里行间伴随着几个肮脏至极的字眼,越发大快人心。
有人这样比喻毒鸡汤,像A片,登不了大雅之堂,却需求量巨大。
需求就是为了缓解焦虑,释放压力。
除去咪蒙们的大快人心,还有一种就是如张先生一般的描述型鸡汤,“梦想”“北京”“生活”“逃离”……几个关键词随便排列组合,就是下一首火遍网易云音乐的民谣 top 1 。
内容挺片面的,也不具备数据支撑,但却完整描述出当下最焦虑的那部分人的真实生活。纵然造成这种焦虑的原因千千万万,内部因素外部因素交相呼应,却不乏迷茫的人们从中找到情感共鸣,抱头痛哭。激进的,再捧起键盘去网络上来一发怒喷吐槽,发牢骚不犯法,写微博也不要钱,一套做下来,心里莫名畅快。
共鸣和发泄,是毒鸡汤的真正用武之地。
所以,存在即合理。需求返哺了供给。
看了不少批判咪蒙、批判毒鸡汤的文章,大多站在道德高地指责这种文章毒害社会,会加重社会戾气。
我却不以为意。首先,一直不敢苟同站在整个社会视角批判事物的人,看文章的ABCD,和靠笔杆子吃饭的甲乙丙丁,都没能力改变什么,都是渺小的个体,却硬要将个体神话,未免太圣母婊。其次,如果一篇文章或者一个咪蒙就能加重社会戾气,那么岂不是本末倒置?
社会的戾气,从来不是咪蒙们创造的。
19世纪左右,美国发生淘金热,随之而来是人类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西进运动,人口流动缓解了资产阶级内部矛盾,扩大内需,那时候的报纸也基本上为严肃性报道。后来随着经济发展,竞争加剧,社会浮躁情绪加重,出现了诸如《太阳报》《世界报》的黄色新闻,而后,当泛娱乐化达到一定程度,类似《纽约时报》一类的严肃性报纸再度成为主流。
这像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而中国正处在发展转型的阵痛期,坐立难安。
说白了就是,当工资的上涨速度跑不赢房价上涨速度,当医疗水平赶不上人口快速老龄化,当教育质量匹配不了差异的城市化进程,人们除了努力工作,也就只剩下怼天怼地怼社会了。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没有咪蒙,也会有迷萌、眯蒙、咪梦出现,用激昂的文字挑逗大众情绪,从而造就自己的10万+,然后脱贫致富直奔中产。
人大新闻学院副院长喻国明在《媒体变革:从“全景监狱”到“共景监狱”》中写过——
“在目前的政治考量和社会稳压的前提下, 一定数量的情绪宣泄通道和场地是必要的,即使网民在这个空间里“吐口 水”“撒野”甚至“低俗”一下,这也是一个相对健全的社会所应该容忍的。须知,虚拟空间的发泄性代偿总比现实的社会冲突代价低得多。”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我们依赖像A片一样的咪蒙们,不需要问然后,只管现在是否被爽到,足矣。
或许,这也是篇鸡汤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