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中国的北方,那是一座人口不到十万人的小城。石板铺成的街道、高高底底的屋檐、一条穿过小城的河流,都是远方小城的一部分。只是它们现在不再再属于我生活的一部分。也许从我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北方的故乡就已成为了我生命中的远方,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却始终无法抵达。
我曾居住在城东的一座二层小楼里,夏至未至的时候,绿色的爬山虎会爬满墙院。打开那扇隐藏在一片绿色中的窗户我可以看见一条曲折的道路。道路的一侧种满杨树,另一侧种满了桂树。每到夏季的时候,杨花会随着风飘到城市的各个角落,走在路上的我常常会有种这个城市开始下雪的错觉,会习惯的伸出手去接那些飘在半空中的杨花,然后轻轻吹起,让它们继续在道路的上空飘扬。我回家的路很长,幸好总有桂花香,让那条回家的路走起来不觉漫长
现在我生活在南城,这座城市和北方的小城有些不同。这里的道路不再曲折,这里没有杨树与桂树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梧桐,秋天的时候,泛黄的叶子会随风如枯蝶一样从空中飘落,每当这个时候我常常会想起远方的小城,那个会在四月“下雪”的城市,还有那条桂香弥漫的曲折小道。
绵延不断的河流穿过整个城市一同陪它穿过的还有那条黑色的铁轨。每天下午的三时。我都会听见火车开入这座城市的声音。我不清楚它们将会驶向哪座城市,只知道它们会从这从这里带离很多人。年少时的我特别向往乘坐火车,总感觉这个长长的物体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可以带我去往我想去的每个地方,甚至可以到达莫斯科这些地方。我常常会一个人偷跑到铁轨旁,感受火车从耳边疾驰而过的快感,那时的我幻想着它可以将我带离这个闭塞的小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愿望越加强烈。十八岁时我如愿以偿的离开了小城,,去了一个距离小城670公里的南城求学并在那里生活了下来,而那座小城,也在我的记忆中开始变的模糊起来。
开往南城的列车上,我习惯把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透光窗户去看沿途的景色,高高低低的房子,看不到边的农田,在我的眼前快速的掠过,如此的静谧而美好。此时我的心境也不再是四年前离开小城时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不舍。如果可以,我想留在小城的旧时光里,去看日出日落,云舒云卷,去等风吹过屋檐,月光散落路旁。可惜没如果。
再后来,我回到了小城。小城没有地铁这一类的交通工具,回家的末班车上,坐在空荡荡的车厢内看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在心里暗自念道“纵使这座城市万家灯火,也没有一盏属于我。我想每座城市都有相似的地方。就像现在的小城不再闭塞,和南城一样种满了梧桐。但我仍喜欢那旧时的小城。
我曾在小城长大,现在却变得像个过客。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去夹在两城之间,分不清故乡的远方在哪个方向。因为旧时小城的一切都在城市化的洪流中被摧毁殆尽。
我们总说时间会改变一切。时间让小城在城市化的洪流中变成了翻版的南城,丧失了它原先的面貌。让它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中变成了我记忆中的一个地方,成为了我生命中再也无法到达的远方。
在逝去的某个时代里,存在着这样一个远方的旧时小城,。
我愿意相信,有和我一样的人,会在某个时刻想念那个远方的旧时小城,会去守护关于它的破碎的记忆,即使一生也无法抵达那里。
但我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