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
1
“左太太，我们结婚吧！”
“大早上你说什么胡话呢？”搬到新房子之后，正在努力习惯这个环境。在一个周末的早上还没睡醒，左先生就在一旁不停地摇着我的身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左先生，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没事吧！别昨天晚上喝酒喝坏了脑子。”
左先生明显还是在一个亢奋的状态，“我说的是办婚礼，我要娶你！”
“昨天晚上你回来就说过了。”
我不想理他，就只想睡觉，所以没有继续搭理在犯神经的左先生。左先生明显没有get到我要继续睡觉的这个点，所以依旧摇着我的身体，好像摇着一个拨浪鼓、棒棒糖或者就是一个毛绒玩具。眼睛根本就挣不开，赶稿子赶到半夜，这才睡下不到五个小时，就得饱受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的折磨。两瓣嘴唇艰难地撕扯出一个缝隙，从里面透出我的声音，“左先生，你到底要干嘛！”
“我说了，我要娶你啊。”
“你已经娶过了啊！本子就在柜子下面，自己去找！”
“我说的是要和你办婚礼，要你嫁给我。就在一周之后！我要正式迎娶你过门！”
“好好好！行！嫁给你，嫁给你，我可以睡觉了吧。”
“我要娶你！”
“行，嫁给你！”
等等——什么，办婚礼！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神志瞬间清醒了。
2
我发现我和左先生之间很多事情都是左先生单方面决定，而且是不许反驳的决定的。一直觉得自己太过听话，什么事情都会听任他的想法，确实很少有我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所以办婚礼这件事情我准备好好和左先生说道说道。
吃过早饭拉过左先生，让他坐下，“左先生，这次说说你又怎么蹦出来这个想法的。”
左先生显然不以为我这个算是问题，拿着笔记本继续玩着自己的游戏，“就是想结婚了，没什么。”
我上前一把合上了他的电脑，让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问道：“肯定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突然决定的，说说吧。”从昨天他们公司聚会回来就特别不正常。
“真的没什么，就是公司同事说我和你怎么不办婚礼，然后就想着办一个。”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要不你以为呢？”左先生抢过电脑，继续玩他的去了。
“那为什么是下一周？要这么仓促吗？”
“择日不如撞日，一周时间足够准备了。”左先生说着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左妈妈打过来的，“妈——嗯，我跟三三那说好了，下周办婚礼。嗯嗯——知道了，你要和三三说话吗？”说着，把电话递了过来。
我一下子乱了手脚，脑子基本是空白的，接起电话之后，对面传出了左妈妈亲切的声音，“三三啊，我们家孩子让你费心了，他就是个小孩子你别怪他啊！”
“左妈妈，不怪的，就是觉得时间太突然了。”眼睛死死盯着左先生，他则摊开手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
“不突然不突然，我已经找人看过了，下周周六是个好日子。虽说是有点儿仓促的啊，但是准备起来也是没问题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和你左爸爸全权负责了，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是好，”眼睛看着左先生，他又是一脸的贱笑，“但就是麻烦你和左爸爸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俩办婚礼我们俩也是高兴的啊！那就先这样，我俩得去忙了......”
“行。”电话已经挂了。
我没好气地看着左先生，“你就这样先斩后奏了？”
“要不然呢？早办早心静，我假都已经请好了。哦——我知道，你又不想嫁给我了！我苦命啊！”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嗷嗷叫了。
“我哪有，你给我差不多得了。服了你，嫁嫁嫁！我嫁！”
就这样，我们开始筹备婚礼了。我的人生自从遇见左先生之后真的是改变了太多，一直被推着往前走，而我，还有点喜欢。
3
和小二坐在那里一起发呆，各占沙发的一角，盘着腿，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相互无言，或者说是谁都懒得开口去说话，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我用手指指着放在茶几上的葡萄，说：“你吃啊！”
“刚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我想吃，你帮我拿一下。”
“我懒得动手，你自己拿。”
“我也懒得动手，那就不吃了。”
“好的。”
“......”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你吃不吃饭，冰箱里面有买好的菜，你自己去做吧。”我换了个姿势躺下，刚刚发呆的姿势已经用累了。
“不饿，这不是有水果吗？稍微吃点就成。”他依旧那个姿势，估计是入定了。
“可是我饿啊——”
“但是你懒。”
“你不懒，你帮我做啊！”
他应该是摇了一下头，因为我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动作，光线受到了一点影响，“我也懒。”
“那你帮我拿一下水果——”
“你饿着吧！”
“哦。”
两个人继续发呆，这次看的是天花板。当时装修的时候左先生一直想好好吊一个顶，而我不同意，简简单单就好，不用那么花哨，还不实用，走一个边，纯白色的背景，买一个好看的灯就成。我看着纯白色的背景，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白。
“小二，我要结婚了啊！”
“哦，我已经知道了。”
“我就是想再说一遍。
“她们几个你通知了吗？”
“还要通知她们吗？电话在桌子上，你帮我打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不管。”
“哦——”
谁也没动，电话依旧躺在桌子上，不到一米的距离，可是在我俩看来那应该是银河吧。
“小二，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就是想说说。”
“......”
最后我们俩的平静是被我肚子的“呱呱”叫打破的，胃里面住了个青蛙。“这样不行，懒下去会死人的。”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哦，那你起来做饭吧，面条就行。”
“你也得给我起来，要振作。”
“哦。”他终于换了个姿势，躺下了。
“......”我看着他躺下，感觉自己也不是太饿，也跟着躺下了。
“左太太，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么懒，怎么做妇人！”
“懒就懒这一次，管他呢。”
我俩头对着头睡着了。
4
左先生回来的时候，看着屋子里面黑乎乎的，以为我出去了。打开灯才发现，我们两个躺在沙发上面，两眼放光。我看见左先生的那一刻，哀求了一句：“左先生，我饿！”
“你俩不会这样躺了一天吧！”左先生不可思议的说道。
“是的吧——”我看着小二，他点点头，然后答复道：“是的。”
“服了你俩了！”转身进了厨房煮了两碗面条（不好吃），但是填饱肚子足够了。我和小二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小二吃完，起身准备回去，左先生一把拉住了他，说：“婚礼上，你能把三三亲自送到我手上吗？”
小二愣了一下，说：“我会的！”
我的人生中没有亲人，但是有了小二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亲人。他可以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难过，在你开始的时候比你还开心。关心你的每一件事情，心疼你的每一次伤害。左先生跟我提婚礼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想谁能送我出嫁？
那么，这个人除了小二，还能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但更是我的亲人，我的哥哥。所以，在小二答应送我出嫁之后，我终于明白我那颗不安的心是来自哪里了。
我起身小跑来到小二的身边抱住了他，嘴里不断地说着：“谢谢！谢谢！——”
他回抱住了我，声音带着颤抖，手拍着我的脑袋说：“傻姑娘，我不送你谁送你。看你出嫁，我很开心，不用再担心你以后的事情了。以后会有人替我照顾你。”
“不行，我还是那个三三，你看三比二靠后了一位，所以你要照顾我的，照顾我一辈子。”
左先生无奈地摇摇头，小二继续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吗？像一只断了毛的刺猬，虽然伤害不了别人，但依旧炸着身子，黑亮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吓人的很。可是自从你遇见你们家左先生之后，你的眼神变了，你知道吗？变得柔和了，变得能够看见其他人了。我也一直奇怪我们之间为什么生不出爱情了，后来我就明白了，我能够改变你的性格，但是改变不了你的内心，你的眼神。”小二指指左先生，“这个人，他能。他才是改变你的人，好好珍惜你俩吧，傻姑娘。”
5
深夜两点，我依旧没有睡着，想着小二的话，以前的很多不愿记起的记忆都出来了。以前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卡在那个时间里面，挣脱不了，陷入泥潭。后来才发现，没有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再怎么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也会变得柔和，拿出来晾晒都没关系，因为你真的不在乎了。
左先生这时候转身搂住了我，在我身上蹭了两下，鼻子囔囔地说：“还不睡觉啊！”
我拉过左先生的手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嘛！我现在想告诉你了！”
左先生揉揉眼睛，说：“行，你说吧。”
然后我的记忆大坝被我打开，所有好的不好的，直接涌了出来，到了口中，汇成一个一个的文字，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面。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我的左先生。所以，我愿意跟他讲我的所有，好的，与不好的，全部都是我。
左先生在一旁是个很好的听者，不置一语，不加评论，就一直听着我讲。抱着我，手牵着我的手，时不时的会摸一下我的脸。而我，依旧在讲我的事情。
相识许久，却未曾坦言，实在是我的错。左先生问过我的过去，可是我总是含糊地带过去，所以当我开始自己讲述的时候，左先生做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会愿意参与我以前的生活，但是我以后的生命中他都会在。
这个故事，我会在以后跟你们讲，但是在现在我不会，因为我写文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左先生和我的事情，其他的故事都成了别物，已经在我心中惊不起任何涟漪。
所以，我的朋友，我的故事我终有一天，我会讲出来的，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不在这一个篇幅里面。
这个里面只有我和左先生的故事，一个属于两个普通人的故事。
我跟左先生是这样说我自己的：“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相信我能做一个好妇人，好妻子，好妈妈，所以这个故事应该就是圆满的。
谁的人生不圆满呢？我们都是圆满的，内部可能会有缺口，但终有一天会被各种事情填充弥补。人生不过百年，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多算计和伤害，回家看看，那里会有人等你。
相信我，我的朋友。如果生命终有归处，那么归于他，归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