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正月已过,喧嚣的神州大地也渐渐沉寂起来,此时已是二月初春,这几日倒春寒,又是一阵小雪吹过,山谷之中尽是银装素裹,卢凌换了宁姝亲自裁的新衣裳,满心欢喜,在院内又蹦又跳,随后便挽起衣袖玩起雪来。
卢苍义从屋内出来瞧道:“凌儿,小心些,莫弄脏了衣服。”卢凌却不理反道:“爹爹,现下凌儿又长了一岁,你且给我说说,何时带我下山?”卢苍义眉头紧锁,心想:现下凌儿已经六岁了,每日面对重重群山,还未曾见过世面,换做自己也早已腻歪,何况正直憧憧幼年。想到此处便于心不忍,不如这几日与卜大哥说了,择日带凌儿下山游玩一番,便回道:“你若乖乖听话,爹爹便带你下山,又有何不可。”谁知卢凌小嘴一撅说道:“我看是师父答应了才行,爹爹又哪里做得了主?”卢苍义道:“大哥那里我若是说些好话,总比你这小兔崽子软磨硬泡来的强。”卢凌一听倒也有理,这才收了顽心,一本正经的对卢苍义说些你别骗我之类。
这时屋内有人道:“凌儿你过来,这几日只顾着玩,我教你的功夫你可有练过。”卢凌隔着窗回道:“师父,那区区几招,能耐我何?”
“哦?你且打来试试。我倒要瞧瞧你练的如何?”说罢隔窗一挥,院中一阵疾风闪过,片刻便吹走残雪留出一片空地,卜佑心这一手这隔山打牛的本事,着实令不通武功的卢苍义感到惊奇万分,反倒卢凌泰然自若,师父之能,这怎及万一。
随后一跃便已跳进那空地之中,片刻便打完了一套天罗拳,虽说年幼,可耍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瞧得一旁的卢苍义直拍手叫好。谁知卜佑心却道:“虽说招式没错,可左手出拳力道不足,第七式出云流水,身形又不稳,如若在恶敌当前,你现在那里还有命在。”
卢凌听罢,惭愧道:“凌儿知错,以后定会多加练习,不负师父所期。”卜佑心这才推门而出随后嗯了一声,随后安慰道:“不过念你年纪尚幼,天资却也超出常人。凌儿,外面冷的厉害你进屋寻你师娘去吧,我与你爹爹有话要说。”师父发话,卢凌自是不敢违逆,只好悻悻然进屋去了临走手里还不忘攥了一个雪球。
待卢凌走后,卜佑心对卢苍义道:“你适才有事要告知与我,可为何事?”卢苍义清理了一下一旁的木椅,示意二人入坐,二人坐定。这才道:“大哥,此事说来也怪。自上月末我独自下山行医便碰到一些蹊跷之事。这山下的十里八乡好几户人家无缘无故得了一种怪病,我路经此地之时也曾大致瞧过,得病者多全身无力,额头发紫,多日后便瘦如枯槁,最终不治身亡。”回想路过村寨之景,卢苍义不免悲痛不已。接着道:“我私自开了几方,但也只能拖延,却不能药到根除。唉只怪苍义学医未精,只好来央求大哥。”卜佑心听罢,也是满心疑惑,回道:“无妨,我这几日一直待在谷中,未曾与你下过山,谁知竟有此事。不过按你说来,此病突发,得病者又不在少数,按常理来说多是疠疾无疑。但听你所讲症状却又不似,况且此时天下太平,并无战事,又怎会爆发此祸?”卢苍义道:“不错,我先前也是认为如此,而且病者未见风疽病状,也未曾传染,多半不是,可苍义愚钝,又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该当如何是好?”卜佑心站起来,思索道:“既然如此,择日我便下山,随你同去。”接着又道:“此事莫要告知姝妹,你我二人知晓便可。”卢苍义应了一声。便回屋教卢凌练字去了。
三日之后二人如约前往山下,路上卜佑心多次叮嘱小心为上,两人还稍作打扮,只装作寻常商旅。待二人行至山脚已是中午,前方河岸对面炊烟袅袅,估摸着已到附近村镇。此处唤做寸宝涞,本是太子岩下的一处商旅歇脚的地方。卜佑心讲虽说他在山中待了许久,但久不来此地,也不清楚为何会起这样一个奇特的名字。
待二人进得村来,眼前之景触目惊心,往日本该热闹的街上早无人影,尽是萧索之象,寒风吹起,夹杂不知何处传来的哭声,又添悲情。
这时从村内走来两列村民,人人身披素衣,愁云满面,看打扮便知是一支送葬的队伍,待从卢卜二人身旁经过时,卢苍义欲要上前询问,卜佑心伸手拦住,示意莫要打扰,片刻后二人目送队伍离开,卜佑心道:如此惨法,不似天灾,定为人祸。到底是何人这般草菅人命。转身对一旁的卢苍义:“苍义你且随我来。”
二人随后又行了半里,见路旁有一茶肆,二人半日滴水未进,口中甚渴,便坐下来歇一歇。一旁茶博士蹲在一边显得无精打采,卜佑心两人定眼一看:这茶博士长得甚是高大,不似寻常人家,却似江湖人士。见到有客人来,那店家反倒稀罕起来,走过来问道:“二位客官,喝点什么?本店有地道的洪通毛尖,可要尝尝?”一旁的卜佑心点点头,随后问道:“店家我且问你,这寸宝涞本是太子岩下交通要道,这几日我兄弟走来,却鲜有商旅,却是为何?”
那店家提着茶壶道:“看来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之人,有所不知。这件事可当真蹊跷,搅得当地人心惶惶。”说完叹了口气继续道:“大约在二十几日前,寸宝涞的附近几处村落一夜之间就爆发了几场怪病,起初病情并不严重,况且发病之人之前也并无任何不适,很多人只当是倒春寒,着了凉,并不在意。可接下来病情却愈发不可收拾,吃甚么药都不见好,等出了人命,才知大祸临头。可悔之晚矣,虽说官府曾组织过几次义诊,但都徒劳无功。病情仍是不见好转,虽说此病不传染,但死人的事却是真真切切,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过往商旅都怕的紧了,那还敢路经此地,纷纷绕道江卢。在邢州这一带着实奇怪的紧,唉,也不知得罪了哪路活阎王。”
卢苍义听后对卜佑心道:“大哥,如此说来,此中却实有蹊跷,该不会是附近村民们误食了什么毒物,这才遭此劫难。”卜佑心道:“苍义你心地善良断然会往此处去想,只是此处百姓世代生于此地,又怎会在此地无缘无故误食毒物?只是现下妄下论断为时尚早。等你我瞧完之后定会有个结果。”二人胡乱饮了几口茶水,便打算离去。
这时忽然从远处跑来一位村民冲那小二喊道:“老七,你三叔快不行了,你家老爷子让催你赶快回去,快快收拾了,随我前来。”那唤作老七的店家一听也是不忙,应了一声,算是知晓,走过来对卢卜二人说道:“家中遭难,怕是招呼不周了,对不住二位,这顿茶钱算是兄弟请了。二位若是无事还是趁早赶路,莫惹得家里人担心。”
卢苍义听罢忙道:“兄台客气,自古死者为大,我二位怎敢继续叨扰。我二位这便离开。”一旁的卜佑心拉住起身的卢苍义道:“不忙,小兄弟,我且问你,你家中之人,可是得了你口中所言的怪病?自打我二人前来便瞧你神情萎靡,似有心事,这才问上一问,如有冒犯,还请原宥一二。”那店家摆摆手道:“无妨,阁下所言不错,我那三叔也是运气差了点,竟也得了此病,好好的一个人,硬是快要丢了性命。”
卜佑心和声问道:“你看这样可好,我兄弟二人早些年行走江湖,略懂医术,今日路经此地,听小兄弟所讲,有意相助。小兄弟你若不嫌弃,我兄弟二人愿与你同去,瞧上一瞧。”那老七一听心想多少医药大家都瞧过,都无甚用,你两位江湖郎中又有何办法?但碍于情面却不敢说出,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权当活马来医吧,看看也无妨。随后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二位。敢问二位怎么称呼?”卜佑心道:“我兄弟二人姓朱,我年长几岁常人唤作朱大,我二弟便是朱二了。”那老七回道:“幸会,在下姓任单字辉。是本地任家庄人士。因在家排行老七,村里人时常唤作老七。”卢卜二人抱拳道:“任兄弟幸会。”这时那跑来的村民又在一旁催促,三人便收拾妥当随那人一同奔了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