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是《百年孤独》里布恩迪亚家族的第一代人物,是推动整部小说故事情节发展的开篇人物,其在小说中起到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可以这样说,他是整部小说里男性角色的“灵魂”。因为在他身上所展现出的各种特质,都或多或少地体现在布恩迪亚家族的子孙后代上。
因而要想弄懂《百年孤独》,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是一个无法避开的人物,对他的全面剖析,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这部经典巨著,更好地理解“孤独”二字的真正涵义。
01
那么,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是怎样的人呢?我们不妨从他的青年时代说起。
十九岁那年,年少轻狂的他与表妹乌尔苏拉伊瓜兰结婚,组建家庭,布恩迪亚家族的第一代成员正式宣告成立。而他们的结合无疑是勇敢的,甚至可以说是需要点冒险精神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他们结合之前,在这个家族中就已经有过一个可怕的先例——乌尔苏拉的一位姑妈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一位叔父,婚后生下了一个有着猪尾巴的儿子。
所以,他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顶着家人与亲朋好友的担忧,毅然决然地与乌尔苏拉结婚。从这件事情中我们不难看出,青年时代的他骨子里就已经透出一股狠劲,一股不肯屈服于命运的狠劲!
尽管如此,可婚姻毕竟还是两个人的事。婚后,因担心生出有猪尾巴的孩子,乌尔苏拉拒绝与他同房。为了防止丈夫趁她熟睡时强暴自己,她特意每日都在睡前穿上紧身的帆布衬裤(类似于贞操带)。
没有夫妻生活的两人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其间因为这件事,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遭到了村民的耻笑。
怨恨与不满就这样一天天地在他的心中堆积。直到有一天,在一次斗鸡比赛后,当失利者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讥讽他——“看看这只鸡能不能帮上你女人的忙”时,他压抑许久的愤懑终于爆发了。
后果很严重,恼羞成怒的他用祖父当年猎杀老虎的长矛,将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的咽喉刺出了一个大窟窿。
当天晚上,在村民还在斗鸡场为死者守灵的情况下,在长矛的帮助下(或者说威慑下),他与妻子完成了婚后的第一次同房。
这次同房的体验是愉悦的,但代价却是巨大的——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的死亡给两人留下良心上的烦扰。
从此之后,鬼魂经常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在家中的许多角落,在浴室里,在下雨的院子中,鬼魂忧伤与哀怨的眼神一刻不停地困扰着夫妻俩。
终于,不堪其烦的他们做出了离开村子的决定。也是从这一刻起,年少轻狂的他开始变了,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族长式人物。
以上就是布恩迪亚家族的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离开村子创建马孔多小镇之前的生活经历。
现在我们不妨分析一下他的这段经历。青年时代的他其实和我们并无二致,年轻人身上常见的轻狂、轻佻、张扬、冲动、好勇斗狠、爱慕虚荣、自尊心强、极好面子等等性格特点,在他的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体现。
假若他就停留在这一阶段,那么他的人生也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庸碌、麻木、迷茫、直至了此残生。(当然与小说里他的最终结局相比,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妥。)
幸运的是,他是一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他天生注定是那种不甘于平庸的人。从小说中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即使没有鬼魂的纠缠,也总有一天他会选择离开。
马丁 路德 金在《我有一个梦想》这篇著名的演讲稿中,曾说过“人因梦想而伟大,因筑梦而踏实”。我觉得这句话的前半句,用来形容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人生,大体上是符合的。
一个心中有梦的人,他可能会妥协一时,但绝计不会妥协一世。因为物质上的贫乏可以忍受,但精神层面上的贫瘠与空虚必须要靠打破现有存在状态而获得救赎。
所以离开成了他唯一且必然的一条出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蜕变也就从那一刻开始。
02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离开了,与他一道离开的还有许多与他一样“逐梦”的年轻人。他们翻山越岭,一路披荆斩棘,朝着未知的土地进发。这一刻,他们的形象就好似人类远古的先祖,他们成了大自然早期的一批拓荒者。而他就是这批拓荒者的精神导师!
经过漫长(两年)的艰苦跋涉,人们早已筋疲力尽。再加上梦的启示,最终他们停下了脚步,在一片滩地上,建起了一座村庄——马孔多小镇。
布恩迪亚家族的历史就此开启。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真正的孤独就此而来,一个家族的百年孤独正悄然逼近!
他成了马孔多小镇的开创者与奠基者。马孔多的一切大小事务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智慧。他就像族长式的人物那样,指导人们怎样播种,建议人们怎样教育孩子、饲养牲畜,为村庄的繁荣与所有人通力合作,在体力劳动上也亲做表率。
这一时期的他无疑是极其充实且极富人格魅力的。一手创建的马孔多在他的治理下,仿佛成为一方无忧无虑的乐土。人们追随他、爱戴他、仰慕他。虽然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多岁),但在马孔多的人们看来,他早已符合“德高望重”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了。
可随着日子的逐渐安定,他那颗不甘于平凡的躁动之心又开始让他感到痛苦了。尤其是当吉普赛人的一次次到访以及所带来的新奇玩意的一次次冲击,让他彻底感到,如今的生活是多么的糟糕,多么的无趣与乏味。
从某种意义上讲,马孔多小镇成全了他,也禁锢了他。为什么这样说呢?在这里有必要对马孔多的地理位置做个简单介绍。
马孔多向东是无法逾越的山脉;向南是永远覆盖着绿色植被的泥塘和广阔的大沼泽;向西则是毗邻大沼泽的广袤无垠的水面;而唯一不知道的北面,经过艰难的跋涉,事后也被证明是灰白肮脏、泡沫翻腾的大海。
“马孔多周围都是水!”
“我们一辈子哪儿也去不了,我们注定要在这活活烂掉,享受不到科学的好处。”
这让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感到沮丧,甚至绝望。他渴望与外界文明相联通,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失去了发挥的空间与载体。马孔多的封闭落后与愚昧无知深深地灼伤着他,给他的精神世界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为此他陷入了“孤独”。
他说下了这样的话语。
“世上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那边,在河的另一边,各种魔法机器应有尽有,而我们还像驴子一样生活。”
可以想见,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煎熬。
之后,他还想过再搬一次家。但由于乌尔苏拉的坚决反对,最终妥协于现实。
从此,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屈服于现实的他就像一具没有灵性的躯壳麻木度日。
直到有一天,他的精神世界轰然坍塌。马孔多封闭的地理位置与狭隘、保守的落后观念彻底让他陷入无尽的孤独之中——他疯了!
他的家人在二十个人的协助下,把他绑在院子的栗树树干上。至此,直至死亡,他的后半生几乎都以这棵栗树相伴。精神世界陷入孤独的他从此再没有走出来。
03
回看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一生,我们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他的悲剧源于梦想、始于追寻、终于现实。
曾经的他是个极富创造力的人。这表现在他敢于用磁石搜索黄金,敢于实践所谓的阳光战法(利用放大镜聚光原理产生能量,杀伤敌人),敢于接受一切新鲜事物的挑战。
曾经的他是个富于进取心的人。这表现在他在马孔多的一系列规划以及卓有成效的管理之中。
曾经的他还是个有着极大个人魅力的男人。作为族长式的人物,他不但有着一颗聪敏的大脑,而且还身材魁梧,体形粗壮,力气过人,是那种揪住马耳朵就能将马掀翻的豪杰之士。
然而,仿佛他身上的优点越多,他就离“孤独”越近。一个各方面看来都如此优秀的人物,到头来竟落得疯癫的下场,真是叫人痛心与惋惜。
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的疯癫与孤独呢?
在我看来,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疯癫与尼采的疯癫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不被当世人理解与及个人的极度自负和自信。
因为聪慧,所以他们更能最先感受时代的微妙变化,对新兴事物的感知也强于其他人。当他们将感受到的信息表达出来,而又不被同时代人所理解与认可时,他们就会感到极大的痛楚,并且痛苦会随着时间的拉长而愈加深刻。
再加上他们都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他们的自信与自负在得不到平衡的情况下,就很容易陷入精神层面的空虚与孤独,进而迷失于自己追求的理想国度中无法自拔,最终走向极端,完全进入到自己构建的空间里——导致疯癫。
故而人可以在物质上匮乏,但在精神层面上的建设,是应该引起高度重视的。毕竟“吃饭是为了活着”,而不是“活着是为了吃饭”!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式的“孤独”,您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