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在说自己孤独,说自己孤独的人其实并不孤独。孤独不是没有知己或者不被理解,孤独是你突然之间被所有人遗弃,虽然你一直都在,但是你从来都不曾存在。
研三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孤独。
下定决心开始准备考博以后,我从图书馆借回了几本厚厚的参考书。陈曦很久没回寝室,我也很久没有去过实验室。每天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起床之后就去吃午饭,吃完饭就在寝室看书,然后一个人去健身房锻炼。回到寝室之后把电脑打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二点。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觉得不是睡不着,而是固执地不想睡,非要等到阳台对面的食堂里传来蒸笼发出蒸汽的声音,听到那一阵声响之后,我才强迫自己爬上床去,因为我知道,那时候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
那段时间,潇逸因为一个课题到处奔波,我们很少通电话,我甚至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哪个城市。最长的一次,我有一周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孤独就一点点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以一种与以往不一样的方式存在着,而外面那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又会在突然间与自己丧失联系。
我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无目标无方向无动力无正能量的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自知,再自知,自知到灵魂的深处去孑然独立,在这漫长的路途中一直跑下去,跑向无谓的投奔。
虽然是跨专业,其实专业书看起来并不是很吃力,看完一遍书之后,渐渐厌倦了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条理论。后来的一段时间,慢慢任自己沉浸在无边的网络世界里,任何无营养无节操无下限的书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唯独不涉足乱七八糟的后宫争斗,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都看不懂一群女人为什么总是在争风吃醋。
养成一个坏习惯容易,戒掉一个坏习惯却很难。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之后,我变得不能自拔,大多时候我都处于空洞和茫然的状态,通宵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天晚上我反复看一篇文章,不到一万字的篇幅,整整看了十遍,因为太喜欢作者的表达方式,和他字里行间里充满对爱人和生活心满意足的热爱。
后来他跟爱人分手,他说会等他到三十五岁,最后却因为在等待的过程中身心交瘁而投身湘江,那年他才二十八岁。
他说:有一个寡妇,每天夜里都会将一百枚铜钱随手洒出去,然后一枚一枚地找,墙角,床底,等全找到,差不多也就天亮了。知道她是因为寂寞,可也只是知道而已,没办法感同身受。
就像我知道怀着微小的希望等一个人是多么痛苦,但是,我也只是知道而已。虽然都是在等一个人,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我等的那个人终究会回来,而他等的却是一个决心要离开他的人,像是尾生抱柱、精卫填海、愚公移山,说好的天长地久,结局却总是覆水难收。
其实我也并不是完全不跟外界交流,研三的时候,我开始在学校的论坛上活跃,短短一个学期,我在论坛里的级别从“幼儿园”升到了“大学生”,几乎每周的精品榜上都会有我的帖子。
就这样我成功吸引了版主的注意,她说想认识我这个优雅可爱的女子。
见了面才知道,她原来还是个快要毕业的本科生。跟她吃过几次饭,聊过几次天,每次见她,她总是穿着高跟鞋,长长的披肩卷发,涂着不同颜色的口红。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需多,就是这么一点相得益彰淡淡的口红,我便觉得她是我见过最为风情万种的女子。
得知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她咋舌:拜托,你才二十三岁,怎么把生活过得那么苦闷。
后来,她常常约我出城逛街,带我重新熟悉学校周边的环境。在学校生活了六年,我才第一次知道学校门口的那条街原来有那么多的酒吧,KTV和游乐场地。她带我去小酒吧喝酒,对我说:看吧,其实酒吧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乌烟瘴气。
我笑,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不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人,一个人的日子固然寂寞,但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我逐渐与自己达成了和解,简单的幸福,往往存在于孤独的深海。但有人愿意陪我上岸,让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其实我心里特别感激。
她说喜欢我的贴子里充满的天真与趣味,仿佛在鼻端嗅到一阵温暖的芬芳。能在几张简单的图片和几段简短的文字中体会隐藏的暖意,说明她本身就是一个美好的人。这样的女生,总是对她周围的男生有特殊的吸引力。可是她说她目前单身,问她原因,她微微叹息,只说一句一言难尽。
平安夜的那天,她跑来我的寝室找我,说是要送我一个平安夜的苹果。我感谢她的惦念,想要请她吃饭。她说:今天不行,待会要陪前男友去给他的男朋友买圣诞礼物。
这话我听了迷惑,她坦言说:事到如今,没办法再隐瞒你了。
原来她之前有过一段美好的恋爱,郎才女貌,羡煞旁人。两人相处得很好,那男的一直对她温柔有加,百依百顺。可突然有一天,那人对她说:很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你。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而他是个男生。
我见过身边不少的情侣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分手,但是,她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问她会怎么办。
她说: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无论他本身什么样。但是,喜欢不一定非要在一起。那个男的我也见过,他们能在一起很不容易,世俗赞美爱情但世俗却从来不承认爱情,他已经很苦闷了,我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
听了她的回答,我很吃惊。这事发生在我身边,我能够理解,但这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却不一定能够接受。
过了一会,她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我说:我该走了。
我起身准备送她,她对我苦笑一下:如果是我自身的原因,我会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但是,没办法了呢,原来是输在了性别上面。
把她送到寝室楼下,我对她说:没有关系,你年纪轻轻,心底纯真,一定还会有许多人对你钟情。
她对我笑了一下,说:嘿嘿,我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