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历史人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方式。把人物还原到历史情境中去,设身处地地感受人物的遭遇和抉择是一种,这种方式叫做“实录”;将人物放在当下的观念中考察,用当前的观念去解读人物,是评传。当然,这两种解读方式并不能截然分离,在考察人物的过程中,考察者不得不面临着两个问题:人物所处的现实情境以及当时人们普遍的观念;考察者的知识背景。
人物传记,是两种方式兼而有之的。但传记有不同的写法,普通的作者,写人物功业,写人物行状,人物形象单一,对读者意义不大;高明的作者,通过人物一生的行状勾勒出人物的全面形象,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能更好地与自己作比对,查找自身的不足,提升自己。
张宏杰的《曾国藩》可以说是通过人物行状勾勒出人物全面形象的一部作品。
近代以来,湘乡曾氏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望族,其在政界、学界均有不凡的成就。9从上世纪末兴起的“曾国藩热”迄今尤劲,横跨几代简直可谓“神迹”,甚至有人喊出“做官要学曾国藩”之语。读罢此书,回想此语,喊口号的人把曾国藩看偏了,也看小了。
看偏,是中国人的传统,自汉儒以来,中国的读书人一代一代,前赴后继地把儒学领向歧途,把好好的修身之学生生的诠释成了奴才之学。虽然后来偶有杰出人物回到正轨,却总被主流观念偏解。再看道家,好好的“无为”之学,愣是给解释成权谋和修仙。
看小,也是中国人的传统,因其看偏,只见秋毫之末而不能窥见全牛,故总会把某一点放大而自以为有所得。
不幸的是,我们的民族缺乏反思的能力,总会把前人的错误更深地错下去,代代垒叠,最后不知所云。
曾氏自宋至清,未曾出一个秀才,可谓是隔绝学场的,从曾国藩的祖父开始力学参考,也不过是把曾国藩的父亲送上了“老秀才”,那么曾国藩为何能够一跃而中进士,进而如翰林呢?
以往的介绍里,曾国藩才止中人,却是刻苦学习的典型。然而,张宏杰告诉了我们了另一个细节,“他把自己历年的考卷和那些模范试卷放在一起反复对比,看看自己到底差在哪里。”反思,或者用近来颇有市场的一个词-复盘,是曾氏经常被人忽视的另一个成功的因素。看后来,入翰林以后面对自卑与焦虑的作为、为自己规定的修身之道、获得道光帝赏识和得罪咸丰帝的缘由、长沙受辱后的退让、湘潭大捷后的变更、被拿掉兵权以后两年的蜕变,以及运兵之道,无不体现着曾氏倔强却能及时反思的性格。
在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来,曾国藩基因中有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拗劲,却有着先人所缺乏的反思能力。也恰恰是这两种能力,使得曾国藩能够深入儒学的根本,从而成为的做到儒学中理想的“三立”完人。
曾氏运兵力倡“结硬寨、打呆仗”即是其执拗基因的原因,也是其为学之道在兵法上的体现,基本功要做好,是每一件事做成功的基础,曾氏为学的基本功扎实,致使其能够把此道存乎一心地运用于各各方面。即便是后来功成名就,其读书依然遵循着“专”字诀,“吾以为欲读经史,但当研究义理,则心一而不纷……此一集未读完,断断不换他集,亦专字诀也。”其“昭”字辈后人在学界几乎各门都有名家,大概与此诀有关。
当然,曾氏不为人所重视的还有其大局观和战略规划能力,这些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曾氏从万法归一的“专”字诀中受益的结果,道光年间,曾氏曾领兵部侍郎时对兵事有深入的研究,结合其一贯的反思能力,把进学之道运用于各种事物无不顺畅。
最难能可贵的是曾国藩对待洋人的态度。皇帝平庸也就罢了,以“天朝上国”自诩的举朝官员,以“夷夏有别”为由,秉持为官之道与坚船利炮的西方列强搞外交,居然想着是“羁縻”,说穿了就是糊弄。历华夏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固守落后的理念,不知时下,总以“天朝”或者“皇家”的面子为要,务虚名而丧实利。被列强用炮火敲开门以后,不知学习对方的强大之处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地敌视。反观当下,何其相似。然而,曾国藩依儒家的“待人以诚”之道与洋人交往,以“不争面子”争实利的原则办理外交。可以说,当前学习曾国藩的外交之道仍有必要。
那么读过《曾国藩》以后,该学习什么呢?
首先是“专”字诀,当然,当前知识总量与曾国藩的时代不可同日而语,且各方面需要学习的东西总是很迫切,以曾国藩的“专”来应对,不啻于夸父追日,难免半路渴死。专则专心,专于一道,学习一门学科,一项技能,学习的时候不要旁骛,专心致志,在规定的时间内只学习此一项。
第二,坚持与反思。反思并不是在做错的时候进行的,而是时时都要做的事。通过反思改正自身的不足,发现自己可以长久坚持下去的优点。反思不能仅仅在脑海中想过便罢,要做记录,最好是日记,日日反思,以督促自己改正不足,坚持优点。
第三,立志,立长志,确立自己的终极目标,讲起划分为可量化的小目标,在不断完成小目标的基础上达成终极目的。
第四,自律,既强悍的执行力。对自己的计划要坚持不间断的执行,在执行过程中修正自己当初计划的不完善,以使其能够长久坚持下去。
第五,以笨应万。做一件事,就要扎实打基础,步步为营。
第六,修炼。增强自己的大局观和战略规划能力,这是以上五点能够进阶的基础。
第七,以诚待人,以诚为事,把“诚”始终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