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远和薛宇痕二人离开清水寨,先是陪着薛宇痕去看过李夫人,接着便匆匆向離山赶去,二人并没有走官道,而是为了更方便打探離山情况,选择了沿途经过村落较多的小路。
这条小路过了误情桥便是,东侧沿着河边一直经过渊祭坡,最后通向尾宿村的官路,而西侧则沿着河边经过松花镇、柏花镇,再过了西松岭,直接通到離山脚下。
这一路上还会经过多个村庄,就在石远和薛宇痕二人路过柏花镇时,见到十多个官兵正押着一对老夫妇,官兵个个一脸凶相,一边走还一边骂着,这对老夫妇明显是被官兵硬抓住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重罪,路上还试图挣脱,被官兵打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这一幕正被路上的石远和薛宇痕撞到,官兵们似乎认识二人,并上前参见后便匆匆离去,薛宇痕本想问个究竟,可被石远拦住并劝说道:“这些官兵是史家的,我们不便插手过问,就算问他们也不会说实话的,不如我们到前面镇上打探下情况,再从根上找到解决的办法。”
薛宇痕觉得石远说的有道理,二人便来到了前面的柏花镇。
这柏花镇并不是大镇,镇上人也不多,因在西柏坡脚下而得名柏花镇。
西松岭属于離山山脉,也是离離山最近一处山岭,虽不是很大却人人都知道此处。
此山岭常年被绿色笼罩着,并不是因为离火峰近,而是青叶国中只有这一处满山遍岭的长满了松树,有的地方长满了柏树,而这两种树又及其相似,不仔细看远远的很难分辨,所以人们都叫这山岭为西松岭。
西松岭脚下的陡坡处则叫西柏坡,这西柏坡东侧有两个小镇,一个叫柏花镇,另一个叫松花镇。
石远和薛宇痕如今正在这柏花镇上,二人问了几个路人,这里的百姓见他们面生不像是镇上的人,都不肯把这里的情况说给他们听。
无奈之下石远只能慌说自己是附近镇上的商人,路过此地,想了解下这里情况,怕是会遇上山贼劫了自己的财物,这好话说了半天才有一长者愿意告诉他们。
这长者也是观察二人好久,见二人说话举止也不像是当差的官人,便说道:“原来二位是担心被山贼劫了财物啊,那就大可放心了,不瞒二位说,我们離山附近的百姓已经多年没见过山贼的样子了,并不是没有山贼,而是这離山的山贼他不是山贼,而是英雄,英雄自然不会无故的劫你们财物的。”
石远听后连忙又细问道:“还请您在详细和我们说说,这山贼怎么还成英雄了?”
那老者一说到離山山贼的事开始面带笑容,语气随和的说着:“要说離山的英雄,他们的事迹我就是花上几天几夜的时间都未必说得完,我就简单跟你们说说吧,我们離山脚下的村落这么多年还多亏了離山英雄的保护,才不至于常常遭到官兵的侵害,而这離山上的英雄他们虽然互不相识,又很分散,但无论是哪个山寨的,都是一条心的保护百姓,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薛宇痕突然又问到长者:“方才您说官兵侵害百姓,又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一听薛宇痕提到官兵瞬间脸色变了,语气也强硬起来脱口说道:“这该死的官兵无恶不作,就在刚才我们镇上的西老汉,老两口都被官兵抓了去,那西老汉可是我们镇上最本分老实的人,他能犯什么事,说不定城里哪个有钱有势的看上他那女儿了,才索性抓了西老汉一家,好借此逼迫那可怜的孩子,这帮当官的猪狗不如,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石远接着问道:“您在详细说说,官兵是怎么抓的人,又是受了谁的命令?”
老者满脸怨气的说道:“这帮狗贼来到柏花镇进西老汉家,二话没说,拔出刀就把人带走了,鬼才知道受了谁的命令,我要是知道受了谁的命令,定告诉離山英雄,杀了那狗官才够解气。”
石远听后连忙安慰片刻又问道:“您说的離山英雄姓甚名甚?一共几人,都住在哪里?”
老者说到離山英雄心情又平复了许多,接着说道:“这離山上英雄无数,可最有名的共七人,他们每人都是一个山寨的头领,都是神仙下凡啊,这七人分别是天璇寨的巨门星钱风、天玑寨的禄存星郑赋、天权寨的文曲星冯比、玉衡寨的廉贞星蒋兴、开阳寨的武曲星朱雅、摇光寨的破军星张颂。这七人又称北斗七雄,他们可是天上的七位神仙下凡,个个神通广大本领高强。”
石远突然打断他的话又问道:“您刚刚说的只有六人啊,还有一个是谁?”
老者又说道:“不瞒二位疑惑,这北斗七雄我只知道六个,我们这没有人知道另一个是谁,但就是传出共有七人,也有说另一个是天枢寨的头领,可又没人知道天枢寨的头领是谁。”
石远和薛宇痕已经听明白了,石远又连忙客气的问道:“还未请教您贵姓,如何称呼呢?”
老者说道:“叫我老西就行了,镇上人都这么叫我,可你们要到镇上找老西那可是找不到的。”
石远又疑惑的问道:“那是为何呢?”
老者接着回答道:“我们这镇叫柏花镇,因在西柏坡脚下,我们镇上的人都跟了西姓,几乎所有人都姓西,方才被抓的西老汉姓西,他那女儿也姓西,我也姓西,其他人还姓西,说完一笑便离开了。”
石远本打算在问些事情的,见那老者离开也就没再多问,想必他和薛宇痕已经了解了大概,这时薛宇痕说道:“这離山还真与别处不同,既然这里山贼不是什么做恶之徒,我们也就放心了。”
石远的表情到是有些严肃并说道:“我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可又不知不对在哪里,这離山如此太平反倒让人生疑。”
薛宇痕接着又说道:“更让我担心的是这里的百姓,不再相信官兵而是相信山贼了,这怕不是好的征兆啊。”
石远回道:“恩,我也察觉到了,可像離山这种情况百姓不可能状告山贼,我们自然也无法上山剿贼,眼下还是该多想想怎样请兵上玄水山剿贼,才是当务之急。”
薛宇痕又说道:“这也不是最急之事,最急的还是今晚的元夜宴,今年可不比往年,而且还会有比武助兴的环节,你要早做准备。”
石远听后一笑道:“我准备什么,有你就够了,我不过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内城里的月亮,是不是和外面的一样圆。”
薛宇痕一听笑了接着说道:“说实话,内城里的月亮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了,每年元夜宴父亲都是自己去参加的,也不知为何今年叫上我们。”
石远很肯定的说道:“还不是那国主想要多让一些人看看他刚修建的庭院吗,好让更多的人为其助兴供他拿来取乐。”
薛宇痕一听石远这样说急忙说道:“这话你只可和我说说,可不能让外人听到,否则定生出祸端。”
石远回道他:“放心吧,我们走吧。”
石远突然又说道:“我们向南到離村那边再打探一下,然后向东走南安镇、胃土镇那条小路回城吧,也好再多问一问。”
薛宇痕没有异议,二人一路边走边打探,果真一路上都是在说離山英雄如何救苦救难的,如何帮助百姓的,也常常听到百姓受官兵欺压之事,每每听到这事二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可也都无能为力。
毕竟无论是卫军还是镇国军,即便是镇上的衙役也不归他们管,他们也真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二人已经绕过離山又经过了青叶国最南面的一个镇,名叫南安镇,又向北来到了胃土镇。
胃土镇正是狐月心住的地方,也正巧了,石远和薛宇痕二人来到胃土镇时,正遇上狐月心。
狐月心正独自一人提着长琴走在路上,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魂不守舍的轻踏着脚下的黄土,她也正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石远和薛宇痕二人。
石远一见到狐月心,一种莫名的感觉又出现了,仿佛这人自己曾经见过,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狐月心见到二人又单独看了看石远,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想到在一梦楼所弹之曲,莫非就是因为面前的人,自己才可以那么自然的弹出,可这些事她来不及多想,只是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便要离开。
薛宇痕最爱之事除了看书便是打抱不平了,他看出狐月心心中有不平之事便叫住问道:“姑娘有何心事如此愁眉不展,可需要帮忙?”
狐月心只是谢过说道:“多谢公子好意,我与二位公子萍水相逢,怎敢有所奢望,即便是公子愿意帮忙也再无意义。”
薛宇痕又问道:“姑娘何出此话?”
狐月心便简单的说了事情经过,把自己老父亲如何被官兵抓了去,还有国主发话要她今晚入城参加元夜宴为众人弹唱助兴,还有更过分的要求,若是不答应自己的父亲便会被处死。
石远二人听了这话本想帮上一帮,可又能怎么帮,真是有心无力啊。
方才之事已是不好管的,这如今的事更是管不得的,那边可是国主,稍有闪失后果可是不敢想象的。
狐月心看出二人有所为难,只是谢了一声便要离开,石远却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我到是可以为你献上一策保你周全,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石远来到狐月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狐月心只是点头,薛宇痕突然说道:“姑娘正好要去城中我们也同路,路上边走边说吧。”
这样三人便一起从胃土镇出发经过黄土镇,又一路向东朝城中赶去。
这一路上看不到一丝节日的气息,只有黄土镇上有些商铺门口,挂上一些彩灯,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春元节。
这春元节要到晚上天黑后才最热闹,可也只有城中最热闹,黄土镇也能感受到一些节日的气息,而在其他地方几乎不会有什么热闹。
这节日仿佛就是为有钱的人专设的一样,穷人即便是想跟着沾沾喜气,也不过是赶到黄土镇或青叶城中看看热闹,赏赏花灯,其余的大多数人还是待在家中,像平时一样的混日子。
这春元节又叫上元节,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五,也是春暖花开一年之始的季节,更是青叶国最大的节日。
这一天城中会非常热闹,国主会邀请一些人举办一场大型宴会,宴会上会有五颜六色的彩灯,而这上元节最主要还是以赏灯为主,青叶国除了上元节,还有中元节和下元节,分别在农历八月十五,和农历腊月十五,中元节以赏月为主,下元节以赏雪为主。
青叶城因离冰峰较近,所以一年四季几乎没有多少夏天,只有春天秋天冬天三个季节最长,每个季节都会有一天被定为节日来过,而这上元节、中元节、和下元节也被叫做春元节、秋元节、和冬元节,这上元节也是最主要的节日,因为上元节这一天也是这一年的初始日。
此时已近黄昏,三人来到城中却沿着三条路各自离开了,狐月心独自一人进了内城,而石远则回到了薛府,薛宇痕却去了秦家,因为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斗木镇街上像平时一样,镇大牢内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道:“官差小哥,官差小哥,如今是何年月了?”
那声音像是被无数次摧残过一样,如此沙哑凄凉又无力,只听这声音从一间牢房里传出,过了好久也不见回应。
这牢房里关押的正是赵庸赵厚德,赵厚德穿着破烂布衣,身上的伤口也不知愈合了多少次,还是隐约可以看见少许的血迹,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在阴森黑暗的大牢内从外面向里看去,只是一片黑。
就在赵厚德牢房的斜对面不远处,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壬寅年农历二月十五。”
那声音清脆有力,一点不像一个囚犯发出的,可偏偏就是,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一动不动的在那里,怕是再多看一眼恐会做一场噩梦。
声音传到赵厚德的耳中不禁的默念道:“又到上元节了,难道自己真要在这不见光的地方,过完余生吗?”
赵厚德又想起被折磨死的赵母,还有同关在牢房里的弟弟赵叔,想起了多年前的今天一家人还曾在一起,不管那时是否高兴过,可回想起来总是美好的。
而如今身陷牢狱已七载,虽也曾高兴过,可日后若回想此时遭遇,定会是一道长长的伤痛,永无愈合之时,赵厚德难过的流下眼泪,那眼泪留在了心里。
被这悲痛的泪水长期灌溉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发生着改变,变得充满幽怨、愤恨,又安静如水,如此复杂的心遇上了如此复杂的躯体,让他更加琢磨不透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
自己虽然在牢里无数次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无数次问过自己,我是谁?可时间并没有给他任何答案,而是告诉了他一个永恒不变的道理,那就是没有什么是可以不被时间改变的。
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心若是改变了整个世界都变了。
赵厚德每每想到这些变化,自己就会黯然一笑,因为他看到了希望,自己在不停的改变,外面也同样在改变,如今自己在大牢中日后自己也一定会离开这里,也正是这一点的希望支撑着他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