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的雨,连续下了一周多。换上干净的裤子和外套,我照旧出门,迎着雨。
有些许欣喜和盼望,还有点小雀跃,毕竟很多年没这么悠闲地在雨中走走了。
刚好是下午四点四十分,穿过接孩子回家的车辆,我开始放慢脚步。路上人本来就不多,今天明显更少了。远远望去,只有个遛狗的人,和狗狗一起,走走停停。
我紧了紧帽子,拉了拉衣领,脱下口罩,走得更慢些。
最先霸占我鼻腔的是泥土的香,一股久违的气流,有节凑地穿过我鼻子,轻快地流淌在身体里,一浪又一浪,一波又一波。这个世界闻名的城市,气候和环境都很好,尤其雨水丰厚,万物都被滋润滋养。
曾经有人问我,是否闻过雨?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话题,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很喜欢闻雨,每一场雨都有不同的气味。大约因为我小时候,喜欢跑到父母工厂外的田间玩耍,一下雨,满身都是泥,我活脱脱成了一个小泥团。那时起,泥土的气息已深深融进了血液,透过泥土,我能闻到木质的沉香、蜂蜜的醇甜、杨梅的酸涩、弃物的霉……
随之而来,更神奇的是,雨丝也能翻起波浪;暴雨也能细无声。
如果雨让你感受到沉静;欣喜;无奈;悲伤;如果雨……
那么你只需要安静地和它呆在一起,就像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就像和你自己,在一起。
此时,我无法形容细雨的声音,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仿佛又去到了右边,当我停下来,想要听仔细,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Apple watch上显示已走到1625步时,我的长发已裹上蒙蒙水气,不用回头我都可以感觉到,这是今天黄昏街道上,唯一的一条瀑布,在我背上轻盈地流淌着。
是的,瀑布!1988年我第一次看到瀑布是在黄果树,之后好长时间,我都以为瀑布就是那天看见的,少女般的模样,在记忆中散发着格桑花的香气。
2005年和家人再次去黄果树,当年的瀑布依旧在,只是人多了,水流缓慢了。昨日少年已不再,身边是父母和家人,脉脉温情细细流淌……颠倒的梦想一但消失,人间就回到该有的样子
2008、2009、2010连续三年去尼亚加拉大瀑布,磅礴壮观的景象很是难忘,但每一年看到的景致也都不尽相同。除了这些,也在很多城市、很多景点看到过不同的瀑布。当然,看的人心境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经历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之后,瀑布还是瀑布!
它可以是风,可以是雨,可以是冰激凌,可以是巧克力,可以是任何你想要的模样。而它终究是它!
一对老人牵手从身边走过,他们穿着厚厚的防风衣,一件蓝色一件红色。我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微笑着回应那句“Hello” ,目送一蓝一红两个背影,慢慢消失在街角。
他们一定也喜欢雨吧?他们有着多少和雨有关的故事呢?……
风,斜斜地吹过,一张照片从记忆中滑落。照片中,女孩独自撑着伞,站在烟雨迷蒙的翠湖,头朝左微微倾斜,像是在等谁?那天的雾好大,大得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看见雨水顺着伞滴落下来。
那时的她,美得朦胧;美的沉醉;美得纯然;美得宁静;美得不知道美;美得不懂得失去。
更多照片相继滑落下来。从相册。从笔记本。从书架上。从电脑中。从手机里。一张又一张……每张照片都带着陈旧的气息,以不同的姿势落在地上。
满地都是,一串串,干涸到潮湿,熟悉到陌生,久远到仿佛昨日的故事
我停下来,在一颗树下,高高地仰起头,让雨落在脸上。
是的,雨水可以帮你卸妆,洗脸,梳头,为你流淌,为你倾泻,为你呈现告别。
像一位专业的倾听者,又像一个心理学大师,聆听你,协助你,带领你。
穿越故事和剧情。你再次翻看自己,你看到的章节更加清晰;图片和文字都被滋养得丰盈而有活力。
跟随雨的节奏,我继续走,前面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