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就这么下了。
赏雪的人,大抵如我,觉得它来得有点唐突,好像秋的凉爽还意犹未尽,冬的寒冷就已悄然而至。
去年今日,生活在北方,大雪漫天。北方的冬,虽也下雪,却不似江南的雪。
北方的雪,下得大,像用簸箕簸落下的秕谷,纷纷扬扬,厚厚地盖在枝头、屋顶,封住了河面。它坚硬、冰冷,寿命长。这样的雪景,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美。
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它娇小轻柔、羞涩含蓄,稀稀疏疏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如婀娜多姿的少女,刚一着地,就消融了。耳贴窗前,可清晰听见雪花敲打玻璃的清脆声,一个接着一个,一声接着一声, “大珠小珠落玉盘”,令人沉醉。它们落于青砖黛瓦,落于农家庭院,落于石桥小舟。
儿时,在乡村,大雪逢年必至,祖辈们说:“瑞雪兆丰年”。如今,雪越发比往年少,想看一场雪,已成奢求。
那时,雪一下就是几天几夜,盖住了天地。上学的我,穿着雨靴,浅一脚、深一脚地在雪地里“探”出“新路”来。静谧的乡村,雪花在飘,苍茫天地间,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美丽的装点。
乡下的冬夜,来得早。放学归来,便见母亲坐在炉火旁,蒸煮晚饭。白米粥、煮红薯、炒黄豆、烫菠菜。饭后,母亲把炉里的煤换上一块新的,封住炉门,放上水壶,便可用上一夜。
清晨,无需母亲叫唤,自己穿了棉袄,早早起床赏雪。又经一夜,积雪更厚,村庄更加安宁祥和。
屋顶上的雪水,顺着屋檐流下,还没滴落,就已凝固,结成了水晶。走进猪圈,看见小猪们依偎在母猪的怀里,一动不动,我有些担心。见它们小小的鼻孔呼出了白气,便安然微笑。门前的菜地里,娃娃菜们躲在母亲搭建的草棚子下,又绿又肥,没有一点儿蔫儿气,这是母亲给我们储存着过年吃的。
不久,屋子的青瓦上,生起了炊烟,母亲又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了。雪中流年,来去无痕。我漂泊在外,母亲依旧守着家园,宁静度日。
今年的雪,就这么下了。明晨,没有母亲叫我,不知还能否早起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