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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安德烈·纪德的《窄门》,我更喜欢他的《背德者》。起初我并不理解作者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命名为《背德者》。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我刷了一些小视频,听听别人的看法。对“背德者”三个字的解释:是指违背道德的人。对于这个说法,我表示赞同,特别是结合作者本人的生平简介。
但我还是想说,很多时候看似道德的东西,其实是在违背天性,残害生灵。而有些看似不道德的行为,恰恰体现出真理,使生命更富有生机。自救与他救是我读这本书时思考最多的问题。
在这部小说里,主角米歇尔还不是最大的背德者,最大的背德者是大家都不喜欢,却也是做出最大成就的梅奈尔科。他在故事里停留的时间不长,却说出了许多反世俗的话,比如,他对米歇尔说:“那些按部就班生活的人全都让我厌恶,他们是人世间最应该受到鄙视的东西,根本无法与他们坦率地相处,因为他们无论做什么,依据的都是道德标准,如果有人不那样做,他们就会认为那些人的行为是错误的。”
再比如他谈到自己接触的一部分作家时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摆出一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姿态,却并没有与这个世界接触,险些认为写作受到了生活的妨碍,从而对生活感到气愤了。不过,我无法责备他们,因此,究竟是他们错了还是我错了,我也无法做出判断。”
梅奈尔科十分讨厌舒适的生活,他认为这是财务的衍生物,有了财务就寻求过高枕无忧的生活,日子就会变得浑浑噩噩。他向往充满风险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能让他把健康的身体、全部的幸福和勇气都交出来。他说:“思想被束缚在套子里,很快就会停滞、枯萎,直至死亡。”
他不喜欢回忆,他说:“我把昨天彻底遗忘后,才强制自己过此时此刻的生活。我绝不会满足于曾经的幸福,对于死去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总认为不再存在就相当于从来也没有过。我不爱往后看,就像鸟儿展翅高飞,脱离自己的影子那样,我总是尽可能地摆脱自己的过去。”
再说说本书的主人公米歇尔。他自幼受母亲的影响,顽固、严肃、坚守原则。用他朋友的话说,他就是一个清教徒,一个因循守旧,但又博学多才的人。再加上他过分的虔诚,使他看上去有些呆滞。有时候他过于严肃的目光,使得他最要好的朋友们都不得不停止放肆的交谈。
在他十五岁那年母亲去世后,他的生活就是读书、学习、做研究。他是文献学院毕业的学生,他经常随父亲出去考察的也大多是历史和古迹。他们过着单调、节俭的生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境其实很殷实。
他娶马思琳不是因为他们相爱,而是为了满足父亲临死前的愿望。他遵守传统习俗,婚后带马思琳一起去旅行,这是一次没有任何研究任务的旅行,却检验出了他那羸弱的身体。旅途的劳累让他病得很严重,尽管有马思琳的悉心照料,死亡还是一点点在逼近,他几乎要绝望了。
是一个孩子手被划伤后流出的鲜红的血激起了他要活下去的强烈愿望,他握紧了拳头要向生活发出挑战。他阅读了医生的来信,研究了医生开出的治疗方案和几本医疗书籍,知道了自己以往的治疗都是盲目的。他为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康复计划。他从饮食、运动、呼吸新鲜空气等方面不断地调整,加强。他从病床上一步步走下来,从室内一步步走到平台。从楼上一步步走到楼下,走到花园,走到树林,走到田野……他的病虽然还时不时地有所复发,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健康。
这个曾经只知道埋头读书、做研究的男人,从一场大病中复活了,他热爱上了大自然,树林、草地、河流、田野、鸟鸣、羊群……在他的眼里这一切是那么美,他深深地陶醉着,越来越长时间地逗留在外面。他甚至为了拥有像农民一样的健康肤色,赤裸着身体躺在阳光下。他像一个新生的婴儿般,用自己的感官,好奇地感受着这个世界。
这场大病不仅改变了他以往的生活习惯,还使他认识到对于历史的研究不能死板、枯燥,那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再让他去研究他不会只单调、枯燥地研究他们的生活,他们所起的作用,他会沿着语史学的路径,深刻领会那些伟大的民族,领会他们的野蛮与伟大。
有了这一想法后,他又去了一些地方旅行,更加追求纯朴 、野蛮的生活。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康复,但思想上还没有得到满足。因此,他不断地追寻着、体验着,享受到了生活的乐趣。特别是他在自己的穆里尼阿尔庄园生活的那段日子,幸福极了。马思琳也是这时候怀孕的,相对于不停的旅途奔波,她更喜欢毫无波澜的平静生活。
米歇尔在自己的庄园里,对生活不断地进行探索,他也开始对庄园里的人有了兴趣,他听他们的故事,看他们干活,研究他们的庄稼,学习经营自己的农场,甚至在自己的树林里学习偷猎。然而,他忽略了自己的妻子马思琳,越来越长时间地满足于室外的生活。天冷后他们离开庄园,搬到了城里,租了大房子,布置较为奢华。马思琳却因操持家务、接待宾客等而过度劳累,她生病了。他想像妻子曾经照顾他那样来照顾妻子,他努力地、尽心地做着。
可那颗骚动的心,总使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外面去。就在他去送别梅奈尔科,与梅奈尔科进行思想上的激烈碰撞的那个晚上,妻子流产了。他希望妻子能尽快康复,他想到了许多适合妻子养病的地方,他不惜成本地带妻子又踏上了旅途。他曾经在旅途中完成了自我救赎,无论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他希望妻子能和他一样,也通过旅行恢复健康。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马思琳和他的需求大相径庭。现在他是强者,马思琳是弱者。强者和弱者都有属于自己的快乐,强者的快乐会给弱者造成伤害。马思琳只需要小的乐趣,如果乐趣再增加一分,她就会受不了。在马思琳的眼里,所谓的幸福只不过是安稳、平静。而他不愿意也无法忍受平静的生活。户外让他心情舒畅,使他想放声大叫,他一路有着说不出的快感。而这种颠沛流离的旅途劳顿,使马思琳的病越来越严重。
他认为自己一路上已经对马思琳尽了力,做到仁至义尽了,所以,他还是趁着马思琳睡着的时候出去游荡。马思琳终于在他跑出去的那个晚上死了,那个晚上他背叛了她。可他们何时又真正地同心过呢?她总是温柔地迁就着他,却伤害着自己,一路被拖行着,直至生命的结束。
米歇尔终于获得了彻底的自由,但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安排自由的自己,他不想腐烂在这里。他想到了朋友们,恳求他们带他离开,他希望从他剩余的财产中挣脱出来。
读完此书,让我感觉有趣的地方就在于,米歇尔和马思琳先后各生了一场大病,可他们的结局却如此截然相反。米歇尔能绝处逢生,靠的不是他人,而正是他自己。我遗憾的是马思琳为什么不听从自己的内心,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呢?或许这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背德者和守德者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