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碧玲(Brenda Hood)来自加拿大,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哲学博士研究生,对中国传统医学非常感兴趣。胡碧玲认为,科学在世界文化里的全面胜利,迫使中医去迎合西医的科学观。具体的说,中医在西医面前的失败来自于“中医是否科学的争论”。
科学是一种认识方法论和由此而来的知识体系,只有不到500年历史。直到今日,科学进展日新月异,但科学知识所能够说明的自然现象仍然只是极小一部分。把咱们5000年恒定不变的大传统中医理论塞进500年持续更新的小知识体系,会明显水土不服,不如另创造一词来罩住这小小的科学。
从“界门纲目科属种”的划分来看,前于“科”字的都可考虑,比如将传统中医纳入“纲学”,也远远比“科学”强大了,不是吗?科学知识体系实在太小,不是啥都可以纳入的,必须经过可证明、可重复、可逻辑的过程。即使是以前被重复验证并且合乎逻辑的知识,仍然可能被新的数据事实所证伪和淘汰出这个体系。
现实是,传统中医理论无法用数据和逻辑进行验证,大多数疾病(如感染性疾病、代谢性疾病)的中医治疗效果也无法用双盲方法验证,曾经风光一时的针刺麻醉在中国本土已经被医院完全淘汰出局。传统的推拿按摩只能在理疗康复科继续挣扎,内外妇儿已经没有显神威的空间。我华夏之大中医理论被夷狄之小科学技术搞得灰头土脸,呜呼哀哉!
胡碧玲每次生病就到北京一家著名的中医医院门诊部,但每次医生都开西药,让小胡百撕不得其姐。这的确是目前中医院的普遍现象,各地中医院都是如此。为啥中医大夫们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原因其实并不高深莫测:良医们会以患者利益最大化去指导诊疗,清楚知道纯中药治疗洋人疾病没有把握。
胡碧玲也感到中国中医们自己“不团结”,有这么些因素导致中医发展停滞不前:
首先,中国中医存在学院派和民间派之争。“中国中医有学院派和民间派,学院派以为民间派不懂理论,民间派觉得学院派看不了病。”为争夺话语权,本质上是为了利益。
其次,中医保守,经验秘方不公开交流。胡碧玲觉得中国很多中医都有点敝帚自珍,但实际上还是“利益使然”。
再次,中国中医难以传承。为啥?徒儿签约啊!“传男不传女”啊!还是“利益”在做祟。
传统中医的风光与衰落,根源在于对利益舍而不得。过度保护个人私利,使整个中医体系无法风光,反而衰落。另一方面,患者的利益如何体现呢?如何数据化?又如何保护?现实是,只有当发生了人命伤残进入刑事案件阶段之后,监管部门才会介入。
小胡认为,中西医结合将导致中医消亡。这个倒是轻看了咱们中医顽强的生命力。许多中成药的葫芦里面其实添加了西药成分,但也能将老祖宗的理论发扬光大。我个人觉得,如果哪一天科学发现真的能把中医理论给阐明了,咱们就直接将科学更名为现代中医,名利就全有了,还能永远以立于不败之地。
中医在海外比西医受欢迎,这话不真实。中医在北美的确发展不错,中医针灸和调养受到热捧,也要归功于FDA的许多严格规定有效保护了中医药安全性。每年有百万患者接受过针刺治疗,但有亿万患者接受西医诊疗,两者有可比性吗?北美寻求中医看病的多半是那些西医无效诊疗无效的患者,属于疑难杂症,比如慢性疼痛、月经不调、神经官能症等等,在整个临床诊疗人群中只是极小的部分。
中医在北美称为Chinese Medicine,但统归于Alternative Medicine,国内有翻译为替代医学,感觉是要替代西医了,心潮便澎湃起来;但也有翻译成另择医学,或者另类医学,让感觉又矮了许多。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何将alternative正名为orthodoxy还需要加倍努力。现如今,国内中医院诊疗过程已经基本被西医覆盖,收复被西医占据的疾病定义、检查方法和治疗药物,仍然是一项艰巨任务,不然在中国的中医院也真的要被另类化了。
中医要崛起,需要从认识论开始做根本转变。否认客观数据采集,否认重复性验证,依靠神话故事去维持买家,都不是出路。北美对于任何实际有效的健康实践都不设限制,但对安全有效的法律监管非常严格,同时严厉打击各种商业欺诈宣传。比如说,处方中药禁止故意加入西药成分和未声明成分。这反而保护了中医药的纯洁性,促使中医生认真寻找真实有效的治疗方法,让中医中药的声誉受益。目前美国NIH每年投入到Alternative Medicine研究经费达数亿美元,NIH Hospital也有中医诊疗科室,寻找有效的中医诊疗方法。为了阐明其病理生理学基础,建立敏感特异性高的biomarker是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