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个周末，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
初中同学，时隔多年。
说实话，我不太想参加。
既然平常都没有联系过的同学？难道会因为一场短暂的相聚而熟络起来吗？
我不觉得，一点都不觉得。
但是，不习惯拒绝别人的邀约，不习惯面对别人的失望。
我说：“好吧。”
那一天清晨，阳光高照，世界尘埃似乎都纤细可辨。
到达目的地，举目四望。
看到前方似乎有大队人群，但又不敢确认。
是他们吗？
还在犹豫间，已有人大喊：“啊，老班长，你来了。”
我快步走过去，一晃眼，眼前出现很多很多的人，每个人或坐、或站，都冲着我笑，满脸满脸散发着光亮的幸福。
但是，那些面孔，又是那么陌生。
他们是谁？
是和我曾朝夕相处的老同学吗？
2
大家笑着和我说话，说着自己是谁。
然后，记忆的潮水涌上年代久远的堤岸，想起那一个一个逝去的夏天，想起那一个一个逝去的人。
但我，真的已经认不出来了。
心里有一些难过，像是一漾一漾漫出来的潮水。
那些曾经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怎么都变了呢？
集体长出了啤酒肚，脱下了穿过整个青春的T恤牛仔裤。
那些曾经明媚阳光的女孩子，怎么都变了呢？
有好几个女同学带着自己的小孩来了聚会，听说某某的孩子都上一年级了。
吃饭的时候，男孩子坐了一桌，女孩子坐了一桌。
男孩子们高谈阔论，女孩子们浅浅低语。
男孩子过来敬酒的时候，明明是成年人的模样了，但还是有点儿羞涩，祝福的话也不知说什么，就干巴巴的和一群女生把酒敬了。
但我，却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他们，和记忆中的他们，重合了。
他们，终究还没学会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舌灿莲花。
心里突然地划过一阵风，把那些曾经的往事都从心里往四下里吹散开去。
3
记得有一年期末考试，考着考着，窗外突然下起大雪，漫天漫天的雪花在窗外飘舞。
一个人看到，往外看去，然后第二个人看到，往外看去，然后一个考场的人都注意到了外面，最后连老师都向窗外看去。
因为是考语文，时间比较多，到最后半个小时时，考场内的人，几乎都向窗外望着。
考场静悄悄的，窗外雪花飘飘，每个人的脸上与眼里都充满好奇与惊喜。
连一向严厉的监考老师，不知怎地，面目也变得非常的温柔。
还有，
前桌的男孩子，长得真好看呐，他的手也好看，修长干净，记得很牢。
成都，基本上是很难见到下雪的场景的。
所以，这样的大雪，就显得更加的珍贵。
考完交卷，所有的人都跑到外面去，站在阳台上，看着满世界的白，伸出手去触摸一片一片飘落下来的雪花，大家笑得像个孩子。
我一转身，就看到喜欢的男孩子，他站在门口，看着我，冲我笑得一脸柔和。
旁边还有玩儿得好的女生在耳边叽叽喳喳。
那样的画面，过去好多好多年了，我怎么也忘不了。
每每想起，脸上就会不禁露出微笑。
当时的自己，却不知道，那样的场景，一生一次，永不重复。
4
我的同桌，变化是最少的了。
还是那么瘦，好似还变高了。
时隔多年，他见面第一句就是：还是那么傻。
然后过来锤我两下，然后我直接扑过去锤回来。
合影时，“喂，你过来，我们拍。”
然后他就笑着跑过来了，
咔擦，定格。
我和他，一个词形容——冤家路窄。
和他同桌的几年，就是斗智斗勇的几年。
前期，两个人是仇人。
我作为班长，要在纪律上约束他。
他作为群众，自然要进行反抗。
我每天跑去班主任那儿告状，他每天挨批评。
他死性不改，我坚持不懈。
我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但他一点也不让我，两个人经常打架。
有一次打得凶了，政治老师还在投入的上课，我直接把他桌子掀了，整个班级都沉默了……
中期，两个人是战友。
他上课经常开小差，老师常常抽他回答问题。
每次他起身时，我比他还紧张，早早的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
他呢，也终于把我当成了兄弟！
至少别人欺负我时，他会开始帮我了。
汗……
后期，两个人是闺蜜。
明明就是前后桌，上课两个人还偷偷传纸条。
写着：“以后毕业了，也要联系啊。友情不断啊！”Blabala……
说了好多好多煽情的话，简直感天动地。
结果最后俩人在一个高中……
那些草长莺飞的日子，
那些桃花开遍的日子。
原来，都还在记忆中啊。
5
我往四周望了望，失望的低下了头。
那个女孩子，没有来呢。
没有说出口的抱歉，终究只能成为一种遗憾了。
班级里，有个不那么好看的女孩子。
是真的真的不好看。
班上的人，都不怎么和她说话。
作为班长的我，也是。
有一次换座位，她坐到了我和他的前面。
两人统一战线，实行坚决抵抗。
她和我们说话，我们头都不抬。
她给我们东西吃，我们当没看见。
不理她，离她八丈远，向班主任反应，要求离她远一点。
各种措施都做了，最后两人真的远离她了。
班里的人，明里、暗里，也都在嘲笑她，远离她。
她的名字，很明媚。
但她的人，很没有存在感。
那时候，隔壁班有一个女孩子，脑袋有一点不正常。
他们班的人，以她为耻。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我无数次的看到，他们班的男孩子，拿着脏兮兮的、滴着水的拖把，往她身上扔去。
她一直往角落里缩，眼里含泪。
男生们都勇敢的充当着第一个欺负她的人，女生们都在旁边夸张的哈哈大笑。
那样的场景，我看到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木着脸。
也有很多次，我握紧了手中抱着的作业本。
心里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了。
但是，终究没有那个冲出去的勇气。
太多人告诉我说：“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中考前一天，我在考点的那个学校外买笔，碰到了隔壁班的她，她的妈妈也站在旁边。
她的妈妈说：“你明天不要紧张，尽力就行。”
我第一次看见她笑了，笑得那么单纯，好像全世界的光也不及她的一个笑。
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那一瞬间我有点儿想哭。
现在，我懂了。
年少的我们，不懂得宽容，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慢慢长大，才发觉当年的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孩子的心，或许真的天真无邪，但有时也真是可怕的厉害。
就是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我，把一个一个这样的她，推向了无止境的深渊吗？
可惜，
明白得太晚。
可惜，
时光不能倒流。
我想，如果以后我有了小孩，
他可以不聪明，可以不帅气，可以不善言辞。
但是，他一定要善良，他一定要勇敢。
我希望，他面对无数的她时，能够保持善意。
我希望，他面对无数的她时，能够挺身而出。
那，也就够了。
6
好的，坏的，都是人生的风景。
看到他们，才想起那些被封存的记忆。
其实回忆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诧异，时间怎么行走得如此迅速呢？
我们的头发长了短了，衣服新了旧了，我们站在大地上哭了笑了。
那个大大的太阳，依旧每天在这个城市升起，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再缩短。
于是，岁月就这么轰隆隆地碾过了一年又一年。
一晃眼，已是很多年很多年过去。
初中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也来参加了聚会，他们是夫妻。
语文老师问道：“说实话，你们觉得我以前凶吗？”
大家齐道：“凶！怎么不凶！”
然后相似一笑。
当年的我们，那么怕着老师的我们，一定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够和老师坐在一张饭桌上，谈笑风生，述说往事。
时间，真是太神奇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