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是不是不会得心脑血管疾病?他们每天飞翔,不会飞着飞着猝死?被猎杀是另外一回事了。
去年11月底,高先生的意外引发了我身心共鸣的阵痛,有那么几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其实许久后回想或许主要是那一阵缺乏运动,颈椎肩周的不适所致,也可能是不想做别的归因。关于“猝”的长尾效应,在一段时间全网发酵,CPR急救转发、AED呼吁普及、各种数据旧闻纷纷发掘,看得压抑,惊动心魄。那段时间焦虑不安到原本想看乔欣的都市恋爱新剧排解一下,却因见不得字幕里女主角“猝睡症”的“猝”字,而看过第一集后很久没敢翻出来。
工作压力和自我效能感的波浪也在那个日短夜长的寒冷冬天加剧震动。疲惫,孤独,焦虑。12月去做常规体检发现心电有交界性早搏。各方查,问,再做心电图检查,在大夫扫了一眼6块钱出的新图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事”之后,心情确实暂受安抚。但较常态的左半脑头皮发紧,时不时心律变奏带来的失重感,却持续几个月,至今偶发。
今年疫情爆发后各种数字上升的时期,随之而来全民焦虑,不得不承认这种焦虑似乎多少缓解了我之前的那种。
天地不仁。
2月初的一个凌晨,李大夫的噩耗传来却又让我难过哭了半宿。我发现思考不了生命,搞不懂,不是说我们都是普通人吗?普通人的意思就是说一辈子总要丢几次钥匙钱包,会遇到不严重的交通事故,会结婚生子,不会中彩票,会活过60岁甚至以上……高先生和李医生以及那些数字代表的生命怎么就不普通了呢?我又有多普通呢?搞不懂,但还想试图思考——不然生命还能干什么呢?
上半年的工作仍未带来事业层面的成就满足,无法填补底层的焦虑。原本打算6月合同到期不再续约,也提前一个月离职,准备花一段时间在绘画的学习和实践中修养身心。
如果一个人随时会死,那不如还是卡夫卡、梵高吧。
离职赋闲的日子刚开始似乎有很多时间,某天低头一看手表,没看时间,突然注意到表本身。十年了。
这块当年高考前夕买的手表,算作家人的礼物,寄予“走字”的传统祝福。这一走就是十年,我后来一直戴着。
似乎很小时候开始,平日的思考或反思其实不时触探底层焦虑的源头,关于未来,关于人生,只不过当时是预感,现在是真实感受。从小到大,我可能更多在意的是当下周围环境的良序,而不是敢设定长远目标的风雨兼程,对所谓目标始终缺乏足够欲望和牺牲精神。或许可以概括为内向和享乐?除了作文里给老师编一些套话之外,好像从没有特别明确的理想、梦想、职业。好好学习可以做到,做完作业看看动画片就很开心。见过大人们工作中红红绿绿细细密密的表格,那在我幼小的认知里是无聊而恐怖的,我难以想象长大后投身于各种表格、格子、格子间之间生活。有想过如果非要做什么职业,还是制作动画这种有趣点的东西比较好。不过除了自己玩着临摹卡通形象,上过幼儿园时期的启蒙班之外,遗憾未曾点燃更强烈明确的长远意愿,看的瘾更强,手还是有点懒。
成年之后上大学离开家的十年,也值得反思。时间都去哪儿了?概括地说可能是:学了4年计算机,支教教了2年语文,又在在线教育公司教了3年半数学。
可如果再深入一层,或许那4年我没怎么学计算机,而是看了1年《海贼王》,看了1年《死神》,稍微认真点学了1年的同步专业课,以及最后1年心有旁骛地准备心理学的跨专业考研。
支教时我也不只是教了2年语文,更多是与孩子相处,当然也包括当地老师和其他村民,更多投入课堂之外的日常生活。
最近3年教数学有多少教学成长和心得吗?似乎因主要是习题相关工作,做题、解析、生动解析,教学方面只有培训和熏陶,却很难说是多有教学经验的数学老师。
这些暂时没想明白怎么串起来的珍珠,大概隐含着在今年这个特殊的全人类都来深入思考生命、思考未来的年份里,长久不诚对己的我退无可退的深层问题了吧。聚焦专注几件事,避开其他选择,足量的刻意练习,都做得不到,不够狠心,缺乏勇气,总在假意顾忌机会成本,而未将每颗珍珠磨实。
贝海拾珠,如今拾年。以此处回望过往,以此一年拾起十年,或许所含更早,梳理打扫旧日浮尘,望指引良少良多后日。
我还有多少没去创造?
我还有多少没去体验?
我还能够创造多少?
我还想要体验什么?
2020年10月30日 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