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清晨,我喜欢坐在天台上的一级台阶上读书,读的书什么样的都有。有时候是日本作家德富芦花的《春天七日》,有时候是一本诗集,也有时候,是一本我怎么也读不懂的 海德格尔语要 ,也有时候读一本小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坐在那里读书,也许是怕在楼下吵醒家人睡觉,也许是那个位置的清晨有风吹来,凉凉的很舒服。也许是因为早晨还没开嗓,声音太难听,怕人听到。总之,我喜欢坐在那个位置读书。
台阶是铺了水泥之后再铺上一个个光滑的鹅卵石筑成的,一共有三级。我常常坐在第一级,把脚放在第二级或者第三级上。有一天,我发现早上读书之后,腿上长了一个红红的大包,怎么也退不下去。然后,我很讶异地发现,那台阶与台阶的缝隙里,居然长了好几棵不死鸟。
这不死鸟是从哪里来的呢?绞尽了脑汁,才想起来,在台阶的边沿上,我原来放过一盆不死鸟,冬天的时候,我也没把它搬进房间里。那年冬天很冷,后来不死鸟就被冻死了。我还曾嘲笑说,不死鸟?不是也死了?谁料,不死鸟的不死原来另有含义呀。
不死鸟的叶子边缘会长出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叶子,这些小叶子是长根的,一旦它在哪里落下,就在哪里扎根了。哪怕是台阶上,根本没有泥土的地方,它也可以依靠灰尘水泥存活下来。台阶上的不死鸟应该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原来不死鸟不是不会死,而是它的繁殖能力太强,大的植株死了,但生命之火依然可以隐秘地保存下来,顽强地生存下去,好像永远不会死去一样。我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取名字的人了。
为了腿上的这个大包,我开始去清理台阶上的不死鸟。不死鸟的根很浅,一拔就整株起来了。可是在这些植株的底下,我发现了一个蜗牛,三条蜈蚣,几只大蚂蚁,原来不仅仅是长了植物,它还把整个互相依赖生活的圈都搬来了。
植物,动物都以自己的方式在显示着自己的存在。它们盘踞在这里,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它们在这里生活,一天天壮大,发展,从台阶的石缝里,慢慢会爬满了整个台阶,然后是整个天台。然而,我因为这个夏天的需要,我清理了台阶,将它们赶出了台阶,宣誓了我的主权。我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显示我的存在,这是我的家,我的天台。
植物,动物,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共存着,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我清除了台阶上的不死鸟,可是长在另外角落里的不死鸟我并没有清除,它们依然生长着,显示着它们的存在。种在花盆里的不死鸟死了,可是长在另外地方的不死鸟依然活着。这个夏天,台阶上的不死鸟被清理了,可当我不再来天台读书的时候,不死鸟自然会在台阶上重新长出来,包括它所庇护的那些昆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