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哀叹命运的无情,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
……
幽暗的山林中,伴随着一阵沉重、急促的喘息声,浑身布满伤口的燕轲披散着头发,踉跄而行。
在他身后四十丈远处,一片诡异的红雾疾速追来,双方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短。
红雾中,一只妖兽若隐若现,神骏异常。
此兽状似狐狼,但身形足有一丈大小。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全身的青色绒带,以及那微微收起的青色翅膀,原本象征着魅影灵兽的威严和高贵,此时却遍布斑斑点点的血迹。
尤其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此兽腹部,一个碗口般大小的血洞正自汩汩地冒着鲜血,显见受创颇重。
不过,那双邪魅的血眼中,除了极致的愤恨外,竟还有着说不出的嗜血和疯狂!
燕轲心神巨震!
一件法宝自爆造成的重创,不但没有使这只魅影灵兽知难而退,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不惜透支自身生命精华,舍命前来追击。
眼见逃无可逃,燕轲一咬牙,心下一横,停下身来。
掏出一把丹药吞入口中后,他的手猛地一扬,一件飞剑法宝突兀地悬在身前,须臾间化作丈余大小。
飞剑上泛出的凛冽清辉,如同毒蛇临敌时吐出的毒信。
在燕轲的驱动下,飞剑化作一道白芒,向着魅影呼啸而去!
疾驰中的魅影见状大骇,全身红雾瞬间暴涨,向着一侧急速闪去!电光火石间,白芒堪堪擦着它的身躯略过。
“嗷——!”
就此逃过一劫的魅影愈加愤怒,仰天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啸后,速度猛地暴增,同时张开那满是森森獠牙的血口,向着燕轲激射而来。
……
从床上猛地坐起后,燕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等到气息略微平复后,他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喃喃地道:“又是这个梦!”
自从在西极山脉逃亡时算起,到如今,成为太一丹宗的灵园药童,已经足足四年多了。
在此期间,那段经历,一直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般,始终折磨着燕轲。
如今,除了时不时还会梦到当日情景之外,就连法宝自爆带来的灵识损伤,也是在半年前才彻底痊愈的。
作为燕家不世出的天骄,在十二岁时,他就达到了通脉九层的修为。若非灵识受损,现在的他,必定已是通脉十二层以上的修为。
燕轲修炼的功法,名叫道法诀。
与寻常功法不同,道法诀除了修炼法力之外,还兼修灵识。
寻常功法,只要法力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突破到下个境界。而道法诀则不同,需要法力和灵识,二者同时圆满才能晋级。
因此,也可以说,道法诀的修炼难度,是寻常功法的两倍。
正因如此,在灵识受损的时间里,不管燕轲如何勤勉,修为上也始终难有寸进。
当然,难度虽然很大,但修成之后,灵识也会十分强大,大致是同境界修者的两倍左右。在武垣城,燕家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也是与此相关。
父亲燕毅曾嘱咐过燕轲,此功法极为珍稀,因此绝对不能示之以人。至于其中缘由,虽然当年他也曾经追问,但父亲却只是笑笑,未作作答。
从空间腰带中,取出一鼎样式古朴的丹炉后,燕轲双手掐诀,凝聚出一团火焰,随后又取出一株芝草,开始了提炼。
在达到通脉七层修为时,燕毅便开始教导燕轲修习炼丹。
不过,因为法力不足的原因,他无法完成整个炼丹过程。所以直到目前为止,他一直专精于炼丹的第一个步骤——芝草提炼,迄今已有六年光阴。
芝草提炼,最为关键的就是有效控火,而控火的关键,则需要强大的灵识。
凭着灵识强大的优势,再加上燕家的丹道底蕴,在芝草提炼上,尽管燕轲小小年纪,但却已展现出了过人的才华。
一般来说,但凡由他炼出的药粉,不但成功之数较高,就连品相也是极好。
来到灵园后,燕轲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灵石的匮乏。
购置法宝需要灵石,购置丹药需要灵石,获得功法也需要灵石……
总之,作为一个修者,想要在残酷的修真界得以立足,首先必须拥有足够的灵石。
可是,由于灵识受损,他在进入灵园后,整整两年半时间内,却一直无法炼制药粉,也就无法以此赚取灵石。
所以,灵识损伤痊愈后,除了功法修炼外,他第一时间就开始提炼药粉。这样下来,半年时间里,他已积累了不少提炼完成的药粉。
此外,关于丹道,他还有个筹划已久的想法。
在灵园药童的管理上,太一丹宗曾公示过一项条例,即在灵园药童中,如果有人可炼出一级(通脉期)天品丹药,就可凭此破格进入丹宗,成为其外门弟子。
这项条例甫一公布,就在药童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然而,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嘲讽,全因这项要求委实过于苛刻。以太一丹宗的底蕴,即便是其门下外门弟子,也没有几人能炼出如此品级的丹药。
因此,在当时的药童间,此事曾一度沦为笑谈。
对于药童而言,成为太一丹宗外门弟子,固然是梦寐以求之事,但因其难度太高,二十余年以来,却连一个敢于尝试之人,都始终未曾出现过。
对于自身的丹道天赋,燕轲从来不曾怀疑。所以,当他偶然获知此事后,就把以此进入丹宗作为目标,一直以来孜孜以求。
也可以说,正是这个想法,驱动着他来到灵园担任药童。
不过,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即便以燕轲不凡的天赋,一番刻苦习练还是少不了的。而充分习练的前提,就需要足够的灵石来支撑。
所以,问题的关键,最终还是回到了灵石上面……
一抹晨辉,顺着斑驳的窗棂悄悄蔓延,不多时便已透过其间缝隙,照在了端坐蒲团上的燕轲身上。
在这缕晨曦的轻抚下,燕轲紧闭的双眸微微一颤,随即缓缓睁开。举目望向窗外,在这早春时节,入眼处已是一片盎然的绿意。
稍事打理一番后,他走出了弟子房,来到了日常劳作的灵园。
开工时间尚且未到,药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各处,随意谈论着一些见闻或是趣事。
至于燕轲,则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默默地思索着一些修炼心得。
灵园虽然隶属于太一丹宗,但药童,却算不上是丹宗弟子。
太一丹宗门下弟子,都是通过正式的招考大典,从众多适龄修真才俊中,百里挑一遴选出来的,所以个个人中龙凤,天赋非凡。
至于药童,则是丹宗通过其在各地所设的丹阁,陆续招募的。因此,其入选门槛其实很低,只要修为在通脉八层以上,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皆可。
这样一来,偌大的药童群体中,自然就会良莠参半,以致于各种因私利而起的争斗常有发生,甚至于,致人身死之事也屡见不鲜。
此外,由于太一丹宗重视不足,只委派一人对灵园进行管理,所以在人力上也委实不足。
再加上,这名为王典的灵园执掌弟子,不但天性刻薄寡恩,除了对盘剥药童之事颇为在意之外,而且对其余之事也从不理会,所以使得灵园的秩序,也就愈加混乱不堪。
正因如此,一旦药童不能按时上工,基本上都无人去核实一番,一概被当作私下离开处理。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燕轲渐渐形成了低调、谨慎的行事风格。
毕竟,以他通脉九层的修为,在药童中,距离垫底也是相差不远。而那些恃强凌弱之辈,不但修为都在通脉十一层以上,而且往往互有勾连,成帮结派。
就在燕轲心无旁骛之际,一个鹰嘴鹞目之人,大摇大摆地走入了灵园。此人经行之处,其他药童纷纷趋避,不敢直视。
当经过燕轲身边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来,对着燕轲说道:“燕轲,听说你在炼丹?”
如此突如其来的询问,立刻惊醒了燕轲。
回过神来之后,燕轲定睛一看,却见此人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自己,一双阴鸷的眼睛中,不时闪出缕缕寒光。
此人名叫卜贵,是一名修为在通脉期十一层的药童。
据燕轲所知,此人与那臭名昭著的“灵园第一凶人”池度,二者之间似乎有所勾连,凭着修为和人多势众的优势,不但时长干些敲诈勒索之事,甚至私下里还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
据药童间私下相传,单单他手下的人命,估计就不下十条。
“卜头说笑了。”燕轲不动声色地道,“以我区区通脉九层的修为,如何能做得了炼丹之事。”
“哦?”卜贵冷冷一笑,揶揄道,“我可是听说,半年前你就开始炼丹,而且所用丹炉都品相不俗,是也不是?”
闻言,燕轲心中顿时豁然一惊!
“这卜贵所说之事,显然是有人亲眼所见,然后再告知于他。既然他在半年前就知道此事,却直到现在才向我提及,所图恐怕非小!”
心念电转间,燕轲沉声说道:“卜头定是误听了人言!不过,这也怪不得卜头,总有些是非小人在暗中调拨。”
“燕轲,我和你这般说法,那是瞧得起你,想要提携你一番。”卜贵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燕轲后,说道,“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卜头想要抬举我,我自是感激不尽。”燕轲拱手一揖,面无表情地道,“不过,这毕竟是子虚乌有之事,我若是承认,恐怕会让卜头最终失望。”
“好,好,好!”卜贵舔了舔舌头,一字一顿地道,“燕轲,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以后可要小心了!”
说罢,冷冷地瞥了燕轲一眼后,他转身扬长而去。
待得卜贵走远之后,一人面带忧色地来到燕轲身边。
“燕兄,这卜贵,可是与那池度有所勾连。这些人,有十几个之多,修为都在通脉期十一层以上。你可要小心啊!”
此人名叫许三晋,虽然有些木讷,但为人倒是真诚坦荡,是燕轲在灵园中,唯一的交好之人。
“许兄不用担心。”对着许三晋微微一笑后,燕轲说道,“我自有应对之法。”
在灵园的三年中,因为刻意低调,燕轲虽然早已听闻卜贵、池度等人的恶名,但却一直未曾与其发生过冲突。
正因如此,燕轲炼出的药粉虽然已有不少,但却一直未在丹宗坊市出售,生怕走漏消息,被这群人发现端倪。
眼下,既然自己已被盯上,而且对方特意“养”了半年才要动手,显见这番冲突已避无可避。
所以,与其惶惶终日,反倒不如坦然应对。
“父亲说的果然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哪怕你躲着它,时候到了,它终归还是会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