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语
吴文英
贝多芬在第九交响乐中所作的规劝和祝愿,人类哪里就担当得起。
他的琴声一起,空气清新,万象透明,他与残暴卑污正相反,肖邦至今还是异乎寻常者中之异乎寻常者。
听作家说起自己喜爱的音乐作品是很享受的。作家们能够让我重新认识到音乐家所想要表达的事物,与此同时,我看到对同一事物不同媒介表达的魅力。文字,音乐,图画,电影画面等等,这些都是传达的媒介,最核心的是想要传达的中心思想和传达的人。
“自为”是怎样的呢,是这样——凯撒对大风大浪中的水手说:“镇静,有凯撒坐在你船上。”
“自在”是怎样的呢,是这样——船翻了,凯撒和水手不见了。
鹤立鸡群,不是好景观——岂非同时要看到许多鸡吗。
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见招拆招,别慌张,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的。再就是辩证思维,人总是看到最显眼的事物,也总是第一时间去评判,以至于忘了显眼只是因为显现,对比出来的。没有鸡就没有鹤的突出。当然这里木心也许并不是在为鸡说话。
风言
也别怕“尖”和“薄”,试看拈针绣花,针尖,锻薄,绣出一派温柔敦厚。
最近越来越赞同-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好与坏是相对而言的。我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件坏事,只是因为我把它想成不好的了。比方说我今天出门撞墙了,很疼,是件坏事。可是转念一想,我很久没有疼的感觉了,静下来想想疼痛是什么样的,把这种记忆刻在脑子里,以后我就能更好的感知它。这也让我想到洛洛在《悦食悦己》里提到好好吃饭,慢慢吃饭,感受食物的味道。
伟大的艺术常是裸体的,雕塑如此,文学何尝不如此。
中国文学,有许多是“服装文学”,内里干瘪得很,甚至槁骨一具,全靠古装,时装,官服,军服,裹着撑着的。
有血肉之躯,能天真相见的文学,如果还要比服装,也是可嘉的,那就得拿出款式来:乱穿一气,不是脚色。
这句话还是很好理解的,好理解的缘由是作者比喻用得非常形象了。
人的五官,稍异位置,即有美丑之分,文章修辞亦当作如是观。
时下屡见名篇,字字明眸,句句皓齿,以致眼中长牙,牙上有眼,连标点也泪滴似的。
也有贪大贪得大而无当乃至大而无档者,那是市井笑话非复文坛轶话了。
当年“西方东渐”,吹得乍卸古衣冠的“中国文学”纷纷感冒。半个世纪过去,还时闻阵阵咳嗽,不明底细的人以为蛙鼓竟噪,春天来了。
学习西方文学以致丢了自己的风貌,甚至不会说中国话。在做英语翻译的时候,老师时常告诫我们要说中国话,一句句特别长的话,不是中国人说话的习惯,但是因为人人都这样做,让以后的中国人误以为写文章就是这样。丢了自己的特色,失了自己的美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这是昨日之艺术。
情理之中之中,意料之外之外。这是今日之艺术。
明日之艺术呢,再加几个“之中”“之外”。
再加呀。
艺术被这样解读,实在看不懂。
“文学医院”门庭若市,出院者至少不致再写出“倒也能帮助我恢复了心理的极度的疲乏”这样的句子来。
批评家的态度,第一要冷静。第二要热诚。第三要善于骂见鬼去吧的那种潇洒。第四,第四要有怆然而涕下的那种泼辣。有人,说:其他的我全懂,就只不懂幽默。
大约有两种,一种是到头来会升华为素澹的绮丽,另一种是必将落得靡敞的绮丽。
摘录这句话只是因为它美,具体意思倒不知道如何解读。
爱情是个失传的命题。爱情原本是一大学问,一大天才;得此学问者多半不具此填词,具此天才者更鲜有得此学问的。
昨天是5月20日,音译为“我爱你”,情人们纷纷成双成对的聚餐聊天看电影,送花自然少不了。早上刚开始上班送花小哥就来了,下午一同事的男主角自己就送花来了。自然是浪漫浪漫,极好的。可是这种节日里的爱情总有点闹腾,转念一想,中国人向来含蓄,有这样一个节日让大家有机会表达爱,说出关心和在乎,自然也是好的。关于爱情的真谛,有无此学问并不影响爱情。
后来,我才明白,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的结局已经或近或远地炯视着我。
一贯说假话的人,忽然说了句真话——那是他开始欺骗自己了。
人的快乐,多半是自以为快乐。
植物动物,如果快乐,真快乐。
这几句话是辩证思维的体现了。时常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事物有没有反过来的一面,想想让事物变得立体,也会可爱很多。
苏格兰诗人缪尔自称是个负债者,负于人、兽、冬、夏、光、暗、生、死。因而使我悚然自识是个索债者,一路索来,索到缪尔的诗,还不住口住手。
有人搔首弄姿,穿文学之街过文学之巷······下雨了······那人抖开一把缀满形容词的佛骨小花伞,边转边走。
这两句也是因为美,才想要记住。嘻嘻
下面的摘录纯粹因为喜欢。
智力是一种弹力,从早到晚绷得紧紧的人无疑是蠢货。余之所以终生不事评论,只因世上待解之结多得无法择其尤。比喻到了尽头,很糟糕——一只跳蚤拥有百件华袍,一件华袍爬着百只跳蚤。
人类文化史,二言以蔽之······自作多情,自作无情。
当我从社交场中悄然逸出,驱车往动物院驰去时,心情就一路霁悦起来。
要使福楼拜佩服真不容易,然而他折倒于托尔斯泰,兼及屠格涅夫。
托尔斯泰呢,力赞狄更斯。狄更斯呢,福楼拜说他根本不会写小说,因为一点也不懂艺术。
就这样——不这样又怎么样。
那些自以为“开门见山”的人,我注视了——门也没有,山也没有。
好些事,本是知道的,后来怎么不知道了,现在又知道了——人类文化史应该这样写。
上了一些当。
以后还是会上当的,不过那些当不上了。
在新闻纸一角看到:
“······世界上爱好真理的男人女人······”
我大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