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养居士外传
引子
关于三养居士的问答
三养居士是谁?
是我老爸啊。
怎么起这么个怪名?
少见多怪了你,人家是养眼、养鼻、养舌的意思。
原来是个吃货!
岂止是吃货,他还会做饭。
那不就是个大师傅嘛。
远不止啦,立足做饭,跨界捣乱,都搅翻天啦,想不神气也难啊。
还跨界?凭他屌丝那点本事,能跨到哪里去!
小看人了吧你。市井、武林和天堂,今生前世和来世和上一代文明,地球外星球,没有他不搀和的,要不都说他是另类跨界自然流啊。
哦!还爱搀和,搀和什么?
高雅点的,诗词歌赋;低俗点的,绿林打劫;混搭款的,做饭烧菜;神奇点的,混迹于跳蚤界闹翻了天,还星际穿越、时空旅行、天堂搞怪啊。
这不就是个添乱的主吗!
谁说不是啦,天堂里就这么称呼他的,都叫他破烂王,人家孙悟空大闹天宫是武闹,他是文闹,唉,他就是骨子里的自由派,骨里邪,改不了啦。
自由派?
就是草根野路子爆冷的那一派,耶路撒冷啊。拔高了算是一派,其实也就是跨界混搭瞎鼓捣而已,搞出来的那些熊玩意儿,净给正统派添乱。你别说,还就是管用,想不接受也难。
这不就是屌丝逆袭上位吗?
是屌丝逆袭,可是人家还愣是不上位,接地气多爽啊,可不想悬空吊着。
那,正统派呢?
就是中规中矩正路子那一派啊,套路烂熟、万众瞩目、人脉特牛、一呼百应、风光无限的那些主儿。
哇,高山仰止啊。
先别忙着夸,遇上老爸,他们也犯难,老把式遇到新问题啦,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是吗!?
没错,我也魔幻了一把,一直都在旁观。
你也掺合进来啦!
不信?那你就先接着看吧。
…
第一篇 人间趣事
一、俗人俗趣自然流
虽说祖父是教私塾的,老爸又是当时挺风光的银行职员,大小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可他并没有旧知识分子的清高和架子,更没有雷人的满腹经纶,肚里塞的是各种美食和糙食,脑子里装的是各色食谱、京剧唱腔和足球经。
他不愿跟风,追逐主流知识分子高贵宁静的至高意境,却热衷于喜怒哀乐形于色的随意和灵动,与那些脱俗俊逸、道貌岸然的正牌知识分子相比,他就是俗人一个,但俗得天真,俗得可爱,俗得有个性。
上至科长同事,下至贩夫走卒,他都能谈得来,特别是对草根平民,他更能素面相对,赤诚相待。
记得小时候姐姐生病,家里雇了个保姆,我们叫他王大娘。老太太手脚勤快,总是忙忙碌碌的,嘴里还不闲着,唠唠叨叨的,谁都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她沂蒙山区来的,热心肠,脾气挺倔,在家里和公婆闹翻了,这才出来闯世界。标准的山东女汉子,经常和老爸为了些小事互掐,争得面红耳赤,时不时还喧宾夺主,和老爸叫板,有时竟然反客为主,要替老爸做主。
一次我同学来家里玩,正赶上他两吵得不可开交,同学忍不住打抱不平:“这帮工的黑汉子也太不自量了,怎么和你家老太太吵起来没完了,也不管管他,成何体统!”
我都没好意思说,老爸才是主人。
每次吵完了,不是老爸炒他鱿鱼,就是他炒老爸鱿鱼,结果都一样,一甩手走人。
可过不几日,不请自来,一推门,二话不说,嘟嘟囔囔的带上围裙,进厨房干活去了。她可是惹不起的主儿,三下五除二就把新来的保姆挤兑走了。
就这样,几次三番强买强卖,老爸都认了,后来家里不雇人了,倒还是常来常往的朋友,赶上手头紧了老爸还问她借钱。
都说是不打不相识,我看他俩是越打越相知。
院门口有个鞋匠,是东北人,和赵本山同姓,叫赵明亮,也是满口俏皮话,叫人笑得合不上嘴。
老爸是他的常客,常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看他补鞋,一边神侃不止。
见到院里人来补鞋,钱多钱少赵大叔都不大计较;小孩子来补球,更是要放一马;老山东大学那些上海学生来了,他就不客气了,宰他们没商量。那时候刚解放,上海学生大都是少爷小姐,最有钱,华服革履的,不宰白不宰。
他也是个吃货,吃起来不疼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卤猪头肉一买就是一斤,一边补鞋,一边用鞋锥子扎着吃,成为大院门口的一道震撼景观,也成了孩子们流着口水梦中饕餮的偶像。
在当时,普普通通普的一家人,一个月能吃上斤把肉就算奢侈的了。
老爸大概是受了刺激,总是从鞋摊回家才痛下决心,打发我去买酱猪头肉,不过咬咬牙只买二两。
等我一溜烟买来递到他手上,就只剩一两半啦,老爸知道是合理损耗,损耗在我的嘴上。
一九五八年老爸到胶州下乡锻炼,两个星期后回来,又交了好几个农民朋友,常来常往、称兄道弟,我一下子就多了几位叔叔。
没想到一九六零年闹灾荒,吃不饱饭,这些叔叔们时不时大包小包地把地瓜、白菜、南瓜等等农产品带来家里,解了燃眉之急。
有一次老爸分不开身,叫我当亲善大使,陪这些叔叔出去逛逛,这可害惨我了,本来庆幸这次能下饭馆大吃一顿了,没想到他们竟一头扎进戏院看起戏来。
演的是京剧“坐楼杀惜”。台上一男一女依依呀呀没完没了,台下他们倒看得津津有味。
我在一旁如热锅上的蚂蚁,埋怨这宋江也太婆婆妈妈的了,俺肚子都饿得叽里咕噜了,你还磨叽什么,举手一刀不就结了。又恨那阎婆惜太不识相,还不快一头撞死,别叫再我活受罪了…
好歹等到宋江做完了案,溜走了,下面的戏就热闹了,孙悟空上来了,闹龙宫。
只见一个小虾兵呼呼地舞着个硕大的旗,就像大海的波浪,孙猴子和这些虾兵蟹将就在里面翻跟头,打得不亦乐乎。
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场面,我看傻了眼,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哦,是老爸炒菜。
他就像那舞旗的虾兵,把热锅一个劲地甩,里面的菜蹦着高地乱翻腾,就像是戏里那些虾兵蟹将,蹦得最高的就是那孙猴子啦,他就是老爸不慎放进去的那块咬不动煮不烂的蹄子筋。
老爸不仅草根味浓浓,童心也未泯。交往很杂,老少咸宜,老至七、八十岁的长者,小至三、五岁的孩童,都可以是他的朋友。
老妈说他是没大没小,自降身段,不可救药了。
我觉得他是身子长得有点急,心灵长得却有点慢,若是像我这样,再协调点儿就好了。
他的确是这样,把已经很低的身段一降再降,竟然降到了乳臭未干的孩童级水平。
经常可以看到他和那些小家伙津津有味地谈个不停,看那些孩童的神气,淡定而放松,仿佛在和同年龄的小朋友沟通。
这刹那,年龄已不是问题,代沟已然消匿,老与小如溶似泄、无缝对接了。
正是有了一颗平常心和童心,他才总是快乐年轻。用现在的话说,他有点儿萌,但不是卖萌,是天然萌,我看是骨里萌。
他还是厚黑盲,全然不懂厚黑学,只知道以素面对人,受了挫折也无怨无悔、毫无长进,老妈说他是猪脑子。
还真叫老妈说对了,天空从来就不是给猪准备的,想登天当大官,没门。
也别说,他还真是当过官,比芝麻还小的官,是股长,翻遍词典才知道是归科长管。
我琢磨着和部队里的士官差不多吧,官不官,兵不兵的。听人家叫了几次凌股长我都替他晕了好几天,可惜好景不长,又都改口叫他老凌了,原来又给撸了。
好歹还留了个职位,也带个长字,是家长,家里封他的,开家长会用的,只能管家里这几口人,不过权威性有待加强。
记得有位学者说过:“仁是淹然,有人滴水不漏,有人却渗开得一塌糊涂,像速溶颗粒。刘邦既溶于市井走卒中,又溶于张良者流。”
胡兰成说这是上与星辰近,下与庶民亲。
老爸就是这类人,但打了折扣,傻乎乎地上不能够到天,但乐悠悠地下能摸到地。
他浑身透着别一种淹然,是在地上自由自在浸润的淹然,能速溶于草根民众之中,而对于高层人士,却如油疏离于水,即使形相近,心还是远。
所以,他难以通天,但很接地气,只是那些有亲和力的大人物的下半部山寨版和草民版,但一颗仁者之心、真诚待人之心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