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花开花落自有时,人难逃一死,我立在南望山山顶,纵身一跃,结束短短的十六年。

坠,

坠,

坠……

坠入地狱还是天堂我无从得知那苍白的脸被风挤压到变形身体冰凉凉的再看了一眼让我绝望的世界白的蓝的绿的好像有几户人家在这附近可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坠,

再坠,

深坠。

我头着地。风也是在这个时候静止刚开始时它透过我的衣服掀起我的发丝却无法把我内心里的寒冷驱走。

罢了,就这样死去吧。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天地已经浑浊为一体,那泛红的光折射着我的双眼,肉体被剥离,剩下的魂魄在摇摇晃晃地飘着……

不知道会去往哪里,反正不会是人间。

一阵阴风从背后袭来,透过我身旁的河面。我往那边看去,河水正冒着雾气。再看向河对面,天空被黑气笼罩,暗不见底,只听见几声嘶吼声、惨叫声和鞭打声。一只凶巴巴的恶鬼头上冒着黑气,手环和脚环都戴上铁链,它往我这边看来,吼了一声。我冷冰冰地看向恶鬼,打算跨过小河,去向那边。一名鬼差瞧见我,立刻阻止,说,你还不够格来鬼道,往前面走吧。

那我该去哪里?我问。

人死后有三条道,鬼道、天道和佛道,我看你执念太深,需要过三色池才能洗清你的执念,鬼差指着河那边的池塘说。

我勾着头看了鬼差一眼,眼神涣散,感觉有一道雾气遮住双眼,只瞧见鬼差手持长鞭抽打着那一只恶鬼。

又是一声惨叫声。我没有理会,往三色池那边走去。小河的水很清澈,可注入池塘便多了些颜色。原先听说入了地狱,会看见孟婆,或者喝下孟婆汤,就会进入下一场轮回。可孟婆的人影没见着,我只好一直往前走。总感觉眼睛被什么遮住,看什么都不是很清晰,以至于方才没看清鬼差和恶鬼的模样,但想来应该很丑吧。

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连生死也难以避免。然而,我的死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我选择这一天死去,正逢父母亲的祭日,而南望山山下就是他们的坟墓。我时常会记恨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离开这个人世间?让我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冰冷的泪呀,时常因为我在人世间而“泛滥”。那蛮不讲理的人,对我充满敌视。一个臭鸡蛋,一块小石头,一坨烂白菜……从四面八方而来,我无处可逃,嘶吼、握拳、哭泣,无人得知。他们呀,早就把我当成灾星看待,起初是一只失踪的牛,后来到村里老人病死等等……仿佛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因我而起。


02

村里那些愚蠢、无知的人,怀着一种发泄的心思,把我当成垃圾桶。

我未成年,长得瘦小,没有强大的力气去抵抗一群人,那拗不过的诋毁、扛不住的欺凌,随时都可以要了我的命。

在我父母亲去世的第三天,村里人陆陆续续找上我。一开始是个痞子,他丢了十块钱,硬说是我偷的,对我拳打脚踢。我认清他的脸,丑、极丑,几乎没有眉毛,嘴像是歪的,说话时露出通风的牙缝和歪七八拐的牙,不仅如此,脸还特别黑。曾听爷爷说起,相由心生,我瞧那痞子就是典型的例子。他把我逼到墙角,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我个头没他高,他往我空荡荡的口袋里掏。我没有钱,他便朝我吐了一口唾沫就离去。他那满嘴的血腥味混杂着空气里的二氧化碳,开始产生反应,得下的结论只剩下“极臭”两个字。

在那一刻,我想起我爷爷了,他对我不差,也很爱我的奶奶,而晦气的是,奶奶在我出生那一天去世了。村里的长舌妇,她们吃饱就晃动着身子,站在道路旁的龙眼树下,开始说个不停。很不巧,有个喜欢造谣的,说是我克死奶奶,这话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爷爷的耳朵里。而爷爷听到这些话的那一天晚上,我觉得奇怪。爷爷喊我来他房间,紧拽着我的手掌,反复看、反复叹气。我两边的手掌都是只有一条纹路,爷爷说这是断掌,不过在前面加上“该死的”。至那以后,爷爷就不怎么来过我的房间。他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父亲和母亲偶尔会给他送饭。他说,我有心结解不开,你们别管我了。他说完这话后,约莫是在两个月后,就得了一场病,嘴里不断呻吟着,随时都可能丧命。他死前不肯见我,只见了父亲 ,可不知向父亲说了什么,只看到父亲黑着脸出来。母亲发觉不对,便把十岁的我搂得紧紧的。父亲看到墙角的扫把,朝我喊道,把手伸出来。母亲摇了摇头,说,这是为什么?父亲神情十分严肃,说,别问 ,便推开一旁的母亲,用另一只手把我的手掌掰开,狠狠地举起扫把棍往我手掌上抽,那赤红的印子刻在那条纹路上,却疼在我心里。

村里人又开始议论了。我被推向议论的热潮,毕竟极少有人和我一样,两边手都是断掌。


03

那一年刚好是2001年三月初三,到了村里唱大戏的日子。在这一天的白天,村里人排着一条队,开始往庙里涌进。他们虔诚、跪拜、念叨。立在大堂桌上的神像,据说是村里最厉害的师傅把神仙的魂勾在这些木头雕刻的神像里。不过……我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有些半信半疑。

可后来人群开始孤立我,而我的父亲对我也变得冷漠。

直到那一场车祸降临的夜晚,我坐在后面。母亲没忍住,从包里掏出父亲的白色衬衫,上面有洗不掉的口红印,看那尺寸,很明显不是母亲的。母亲开始质问,父亲也很诚实,承认自己外面有女人。

车行驶在山坡上,到了转弯时。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我偷偷哭泣。夜很黑,前面的视线被遮盖住。母亲拽着父亲要扇到她脸上的手。方向盘没有动,到了南望山分叉路其中一条道时,刚好要急转弯,而迎面而来却是一辆面包车。

“嘭”的一声,两车相撞,车翻了,着地时冒起火花,母亲用尽全力挣扎着,身子卷成一团,难以逃脱。她看向我,嘴角露出微笑,说,孩子,活下去。我摇了摇头,眼泪不停地流。我的父亲已经晕死过去,头部流着血。母亲盯着车门,用手推着车门,可车门被卡死,难以推开。她紧握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捶着车门,镜片落下来时刚好滑破她的手,血随着手的缝隙滴落下来,落在座位上、落在我蓝色外套上。我用力抬起被重物压着的双腿,狠狠地踹着车门。

叫喊声、撞击声、哭泣声……揉碎了这个不安的夜晚。

“嘭”……

车门开了。我钻出去 ,可父母亲还困在车里,我呐喊求救不知所措,想起这附近有一家小卖部,便朝那边跑去,瘦小的身躯拖着一瘸一拐的腿,白色的衣服被涂着一层碳。自己的脸是看不到的,看不到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只觉得此时的风刺骨的冷,刮在我手臂的伤痕上,还冒着一丝丝的血,不算疼,比起心里的慌张,什么都不算,我想救下我的母亲,只想救下我的母亲。虽然我对父亲有些恨,可在路上奔跑内心挣扎的那一刻,我却希望他能活下来,至少别死在我眼前。我跑在路上,月光照耀在我身上,影子抬不起头往地里埋。跑了一会之后,我看到那家小卖部,里面有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子坐在门前。我远远看到柜台上的电话机,跑过去和他说,我爸妈出车祸了,伯父,能不能让我打一个电话。他看了我这模样,犹豫了一会,说,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没看到你,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不会瞎打电话吧。不会……不会,我就是想救救我爸妈,我说,眼泪冒出来。他看着我身上的碳和血不像是假,可他还是不敢确定,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亲呢?我叫李浊,求求你,就让我打一个电话,我说,身子往前倾,膝盖快要跪在地上。他看到我这样,也不像是说谎,便把电话移到我眼前,说,你打吧。我连忙拨打120,电话通了之后,我连忙说,你好,我爸妈出车祸了,在南望山山脚,求求你们快点到。

姓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姐姐的声音 。

李浊,我说,眼泪止不住落下。

再报一下地址,她问。

南望山山上的急转弯路,我说。

好,你稍等,我们登记一下就出发,她说。

姐姐,能不能快点,我妈妈还在车里,我说,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

好,我尽快,她说,便挂断电话 。

小卖部老板耸了耸肩,把电话往柜台里推,说,走吧,别在我这摆着丧气的脸,晦气。

我转身离开,说了声“谢谢”,便往原路跑回。

不知道跑了多久,再次回到车旁时,那辆面包车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父亲的车,还有被困在里面的他与母亲。他们晕死过去许久了,血开始从车里渗出来。

一会过后,救护车来了。可父亲的车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泄油、爆炸,但此时路上已经是血红一片,分不清是父亲的血还是母亲的血,最后的诊断结果是……他们因为失血而死。可能是我跑去小卖部时间过长,也可能是那个老板一直拽着我问东问西,还有可能是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太慢了……太慢了,慢到足以要了我父母亲的命。

所以是我害死我的父母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村里人就是这么说的。

也许我本就不该活着。

死去的那个人本该就是我。

三色池你会给我答案吗?


04

我停下痛苦的回忆,执念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泄出来。我揉着眼睛看清三色池,红的、青的和黑的——红如血、青如靛、墨如黑。接着,我抬起腿卷起生前穿着灰色的运动裤裤脚,跨进青池,踩着池里的水,脚底有一股滚热的烫。

忽然,池塘里冒起一些气泡,天空出现一条裂缝,一道金光向我这边而来,洒在池水上,印在我的肩膀上。我高呼,请问是佛祖吗?能否渡我一程?

金光越来越亮,盖住我的眼睛。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暗消失了,池水消失了,像做梦一般,睁开眼时,眼前是一团又一天的云,我轻轻挥手,剥开雾,躺在云里翻滚,可早失去儿时的童真,无趣又可悲、追忆又感慨。记忆在脑海里盘旋,爷爷握着我的手在空白的纸上,写着一个“国”字。爷爷给我定了一个目标,说让我去当兵。母亲心疼了,不答应,还和爷爷吵了一架。父亲牵着我母亲的手,说,当兵确实太危险了,而且这孩子还小。那时我才六岁,识的字不多,唯独“国”字练了无数遍。那时村里的长舌妇还没有这么多嘴,可等到一群无所事事的少女嫁了人,嘴里还碎碎念着不停的时候,她们渐渐随着岁月的变迁缺点开始放大、开始忘了语言可以伤人、口无遮拦地说天说地;小到农民百姓,大到国家社会,没有她们不敢聊的 ,但最多的还是村里一些琐事,加上她们一传一、十传十、百传百的本来,“嗖”的一声,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半假半真的,通通传进村里,尽管差了许多意思、尽管不是那个意思,反正都将会是她们嘴里的现实。

我是不是错了,所以佛不肯渡我。

金光逐渐暗淡,我朝它的方向跑去。天空下起一些毛毛雨,洒在云上,云像被墨染黑,变成俗世的“乌云”。

佛祖,能否渡我?让我进佛道。

我原本不迷信,可他们都说两边手是断掌的人是“扫把星”,起初我也不信,可家里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村里人把一切过错都推给我时,我开始相信,甚至已经认定,自己就是“扫把星”、是一个不详的人、是一个可悲的人,可神明从不心疼我,他弃我、厌我、赶我,如今又不肯渡我。

我真有如此槽?

是我没有一米八的身高,还是没有人见人爱的面孔,还是我没有足够的金钱。

到底是什么?

光快消失了,天边传来一句话,我不能渡你,你去天道吧。

只有声音没有人影。

声音很沉重,压着乌云往下坠。

我那短暂的一生,没做过什么错事,又说有,也是一天前饿到不行时,偷了自家叔叔的番薯。可恨的是,我自家叔叔在我父母亲去世之后,他把我赶出来,夺去我手里的钥匙,夺走我的家。自此,我没家了,没有亲人了。我被推出家门,什么也来不及带,走到村里的各个角落,想起村里一名好心的大婶,来到她门前哀求着,可她只朝我微笑一下,立刻沉下脸,连忙说,滚滚滚,便关上门。

那一晚正逢秋季,落叶随风卷起。我拼命地跑着,跑到村门口、跑到田野间,路过叔叔的田地时,心里有了恨,一跃而下,摘下一个番薯,生生地咬住,又吐了几口,生涩无味,但却很解气。可还是很饿,不如塞饱肚子,再寻一地去死。算着时间,明日正是父母亲的祭日,不如就选在南望山,以死再求个团圆。可我不想再看到我的父亲,但我却想时间回到爷爷生前、停在没有谣言的时候,父母前牵着我的手,在爷爷面前晃着,那时他们还不相信断掌是个不详的象征,最起码打从心里是不信的,可偷来的快乐也只是短暂的几年。等爷爷去世后,我再无微笑,连整个脸都是僵硬的,像机器人一样活着。可是……我还有心,还是会痛。

而到头来,因为番薯,我入不了佛道。

佛光消失了,天空下起舍利子 ,我连忙在云里摸索,想藏起几颗,可风太大了,我轻飘飘的魂魄被风吹起,云缠住了我,不知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

雨还是很细,一滴一滴连成线,敲打在我脸上,可我早没了知觉,那白皙的皮肤,苍白、无力、渐渐死去。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连佛也无法渡我。

我该去向何处,鬼嫌我不够恶,佛嫌我不够善。也许一点小善能换来一个好结果,也许一点小恶将断送我。

雨凄凄凉凉,没有光,云卷着我,开始坠入,一切又回到起点。


05

坠、

坠!

坠……

再一次坠落,我闻到夏天的气息。一座阁楼立在我的身边,我躺在岸上,一条清澈的河水流淌在阁楼前,我缓缓起身,想看清阁楼里是哪路神仙。调皮的青蛙从我白色帆布鞋上跳过,跃进河水,躲在莲花下,让我想起《爱莲说》里的“濯清涟而不妖……”  ,可当我走向莲花时,雨又开始落下,可奇怪的是,太阳还印在天边,橘黄色的光升起。

雨持续下着,太阳从不远处的树上升起。我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世界,不一样的世界。

可我已经死了,还会存在吗?

脑海里又被一层又一层声音覆盖:

你们看他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爷爷奶奶,现在连他父母亲都不放过。

可不是吗?听说两边断掌的人,都很晦气,我劝我们还是不要把他留在村里了,让他去别处去。

已经好几天没下雨了,我家的牛也丢了,天总是刮着干燥燥的风,我猜就是他带来的厄运。

……

够了,我拍着自己的脑袋,一滴泪落了下来,我心里像被刀割了一般,一股气闷在胸口,从胸口往上灌,难以压制时,我紧握拳头,奋力一喊,人弃我、鬼弃我、佛也弃我,现在连神也要弃我吗?

喊完,心里似乎舒服多了。

看到没有人在,我便再次喊道,竟然连神也弃我,那我不如再沉睡一回,从此不来这人间,受这些苦难。

还是没有人,连神也没有。

可能这茫茫天地间,世间万事万物已经容不下我。

可能我的苦在他人眼里只是无病呻吟。

也许吧,但都不重要了。

来此浊世一趟,也受够了。

“扑通”……

蛙跃到荷叶上,那嫩绿的一片,让人羡慕。可我的心早已经枯萎。

我禁闭双眼,朝河边走去,河水即将淹没我的膝盖。在那一刻,我想起母亲的怀抱。

母亲那乌黑的长发散发着香味,温暖的怀抱让我感觉到世间的温暖。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我在迷糊之际似乎看到她,她在朝我微笑, 说,阿浊,别怕,妈妈在。

妈妈……

妈妈……

妈妈……

你还在吗?

我想你了。

眼泪冒了出来。

雨还在持续下着,脸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看到母亲了,她朝我伸出手,我没有犹豫,跳进河里。

坠!

坠!

坠……

我看不见轮回了,曾以为死后会进入下一场轮回。可我还没有看到孟婆,也没有尝到孟河汤的味道。会不会很苦,可人生下来、活下去,哪有什么甜头。

我沉入河底,那里好像有一道光。

我好像看到观音菩萨,先前只听说观音菩萨是管接生的,可能是我的认知有限,不知道她还管人轮回转世。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当人了。

醒醒,观音娘娘朝我喊道。我躺在河面上,莲花围绕在我身边,雨似乎停了,再也听不到雨敲打河面的声音。

咚、

咚,

咚……

我是魂飞魄散了吗?我问。

不是,你已经被分到天道了,观音菩萨说。

所以我成仙了,我欢呼着,睁开眼看看这仙界。

不过似乎有些普通,无非就是一条河,几团白云,还有一些雾,不过有一处特别,那就是我身旁的莲盆。我指着莲盆说,我可以坐上去吗?

当然可以,如今你也是一名仙童,观音菩萨说。

那我还会成为人吗?我抬起头偷瞄了观音菩萨一眼,但光太亮,有些睁不开眼。

犯了仙规或者德不配位等等,会被重新打入人间。

我才不要再当人,那人间不该属于我。

人间本就是一个“苦”字,修得正道的人才能成仙。

那我修成了吗?

你经历的苦已为你铺了一条仙路,跟我来吧。

去何处?

南海,那里有一莲池,我以莲花做你肉身,助你修行。

那我是莲花吗?

算是吧,观音菩萨走近我。

那一刻觉得观音菩萨像极了我母亲,也是我浊世之中仅存的爱。

观音菩萨带上我 。快到南海时,我的双脚被一条藤蔓缠住。观音菩萨见状,算了我的命格,紧皱眉头,摇了摇头,说,你阳寿未尽,回吧。

不,我不想再回那人间了。

观音菩萨另一边手持玉净瓶,另一边手拿着杨柳枝。她用杨柳枝沾着玉净瓶里的仙水,洒了几滴在我身上,说,你与我有缘,我便用这仙水洗去你的厄运。

不,我恨透人间,充满无助,又在反复循环着。

去吧,会好起来的。

观音菩萨挥了挥袖子,化成一阵风,把我魂魄卷起来。

这一次……

又要坠入人间吗?

可我只想成为南海池塘里的青莲。


06

坠,

坠,

坠……

天边浮现出一道光,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我睁开眼,发现我的脚我的手我的身体被一条长长的蔓藤缠住。

远方飘来一缕炊烟,一股饭菜香味扑鼻而来,肚子有些饿了,不如吃饱再去寻死。

我拽紧蔓藤试图把脚伸出来,往那边看到一座山坡,离这有些远,但都决定要死了,也不会怕踩空落在山底下摔成肉酱。我挣脱藤蔓,身子腾出来 ,只留手拽着蔓藤,便顺着那股晃动的力往那边跳去。

松开藤蔓那一刻,脚立在山坡上,往下望,很深。坠下去必死无疑,可饥饿感拽着我那即将死掉的念想绕着山坡走去。

走了许久,离一户人家很近。

不到门口时,听到一婴儿“哇”的一声哭起来。

可能是人间太苦,也可能只是一场新开始 。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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