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7期等待专题活动，
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求春天的到来。
第一次讨厌有大雪的冬天，太冷了，阴沉沉的天空，踩碎的银杏叶子，直线的心电图，病房里奔跑的我们。
病毒像灰色的恶魔，毒哑了我的喉咙，吹翻了妈妈留给我的身体，晕晕乎乎睡不着吃不香饭，还有扼杀他们的暮年……
昨天晚上，50床的爷爷回去了。
早上他的一家人都来收拾，小小的床躺着他安静的离开了。有人在哭泣，带着密不透气的N95我看着他们一行人沉默离去，我安静的忙着去抽血，测血糖……
24床的婆婆85岁跟我说她真倒霉饭也吃不下去，大概会死在这个冬天。
35床的婆婆89岁跟我说天亮了，今天好点了，吃了一个蛋。她旁边是她的老伴儿，老爷爷沉默带着吸氧管，氧饱和度只能维持在90%，婆婆笑起来很可爱，她有兔牙，她嘟囔着说“老头儿之前多爱吃水果的现在什么都不吃了真淘气。”
10床88岁输了一通宵的液体睡得极沉，我准备去测血糖，他儿子摆摆手说让他再睡会儿，我点头离开。老爷爷很安静，咳嗽无力，身形消瘦。
28床的老爷爷88岁慢阻肺，脸有些浮肿，两只手都是输液输久了留下的淤青。他一直哀嚎说胸口疼，他的儿子说希望父亲再多吃一点，熬过一天是一天。
2床91岁和我一个姓，已经不怎么能走得动路了，总是笑呵呵，跟我们问好。今天去抽血，他太瘦了扎了他三针，他女儿脸都发青了喊我换个人，老爷爷说“慢慢来不要着急。”后来他女儿红着眼跟我说“我爸爸他一辈子都是这样，老实巴交的没享过什么福，怎么会得这个病好造孽啊！”
40床79岁，41床80岁，夫妻俩在病房挂起来一排衣架，我告诉他们晾晒间可以晾衣服，他们立马道歉。我询问他们感觉怎么样，老爷爷笑着说“还是没胃口，但是胸口不闷了。”
我建议他们多喝水，吃水果，要保持开心。老爷爷叹了口气说“我们都死了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了，能活着都不想死，可这个冬天太冷了春天还能到来吗？”
天气很糟糕，阴沉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明天31/12，糟糕的2022终于要完结了。我本来打算去峨眉山看雪，还说约上三两好友，吃火锅在雪地里撒欢。护士长叫住我说“你明天继续上班，组长她们要做年底盘点。”
我迟疑了问“护士长我已经上了三天夜班了不能休一天嘛？”她很严肃，说“特殊时期要互相理解。”
我叹了口气说好。径自去了挂号处挂了中医科老师的号，从夏天就开始吃中药，我最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解放前。失眠很严重，几乎没办法吃饭，一直咳嗽冒冷汗。
在门诊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12点40终于轮到我。我们相互看着彼此就笑了，中医科老师一脸疲倦，我也是眼袋黑眼圈头发毛糙打结。我不敢洗头洗澡，太虚了害怕加重症状。我倒下了科室里大家会更累。
昨天我们集体加班到凌晨，有第二天上大夜的人在看病历记录，有当天大夜的人在写死亡记录，有当天白天的在狂补白天余下的工作。医生忙着处理病房的各种琐事，13血压太高了，19氧饱和度不理想，36烦躁，17重度贫血，54心率过快……
当加班成为常态，大家反而淡然自若。互相吐槽起了奇葩病人和遇到的奇葩护士长，院里的帅哥美女，这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很开心。
一通电话打破了温馨，“神经外科还有床位吗？我们这边有个二型呼吸衰竭的病人能不能上来上呼吸机……”
2022年的冬天太冷了，这场寒冬，快点结束吧。1月份我想去看大雪，去青龙湖看樱花。
会等到春天吧！我们终将战胜看不见的病毒，回到正常的秩序，让老有所依，老有所乐，迎来春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