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孩子跟爸出去玩,回来时一手拿一枝五色梅,看到我,兴奋地把手里的花送给我。我还是第一次接受这么小的小男孩送花,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于是闻了闻,说:“好香呀!这花好漂亮呀!”看到我喜欢,儿子高兴地笑了。作为妈妈的我,既感动又欣慰,不禁想起了儿子出生那天的情景。
儿子出生的那一天早上,爸来到我住院的病房,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因为早早已经决定要剖腹产,麻醉师一早就来问话。当看到我的血常规报告单时,麻醉师变得激动起来,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其他医生:“主任交代给我的这件事,我没法干。她之前服用了抗凝血药物,血液变得稀释,虽然停药比较早,但也不排除手术过程中会血流不止,甚至死亡。”爸听到这句话,在病房外面坐不住了,在病房里转了几圈,说:“我出去走走。”然后老泪纵横地走了。
年轻的麻醉师叫来了麻醉科的主任,主任听说了我之前保胎的经历后,就问我:“你之前经历了那么多艰难曲折,才等到了这一天,现在,孩子就要和你见面了,但做手术也有一定的危险。你怕吗?”此时,我已经穿上了医院宽大的病服,插上了导尿管,瞬间感觉自己像个病人,虽然昨天,我还挺着大肚子每天坚持行走一万步,在住院期间偷偷跑回家里去吃饭、洗澡,姨妈说我走路的速度连她都追不上。面对麻醉科主任的询问,我想起了几年来怀孕的过往,想到2014年为了到上海一妇婴保健院看好不容易约好的著名的妇产科医生,拖着受伤到几乎无法行走的脚和沉重的行李箱,一瘸一拐地把箱子从地铁出入口的台阶上搬上来拖下去,每挪一步,脚就钻心般地疼痛。想到2016年怀孕之后,一个人带着肚子里前途未卜的胎儿,拖着行李箱到上海保胎。一个人找房子、搬家,一个人去医院,在怀孕第56天做B超检测的那一天,我早早地来到医院,忐忑不安地等着门诊大楼开门。在终于排队快要排到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位准妈妈坐在B超室的外面,紧张得浑身发抖,甚至不敢走进B超室,害怕听到B超师无情的宣判:“听不到胎心……”,事后我才听说,有的姐妹因为过于紧张,甚至会瘫软在B超室的床上……。我想起了当把B超结果拿给鲍医生时,她自信满满地答复:“这孩子长得这么好……”。我想起为了怀上健康的胎儿,我每天早晨、夜晚奔跑在小区的绿道上,坚持了近365个日日夜夜,从120斤瘦到了105斤,达到了标准体重。我想起了鲍医生开出前3个月的保胎方案后,其中一项是打肝素,我每天怎样战战兢兢地拿起针管,朝自己的肚子上戳去。我甚至想到了2014年上半年,当我怀的第二个孩子听不到胎心时,那天老天与我一起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悲伤中,天悲伤地下着无穷无尽的瓢泼大雨,我浑身湿透,全身上下带着湿淋淋的水珠,绝望地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绝望地嚎啕大哭,泪水像那天的雨水一样滂沱,雨水滔滔,泪水也滔滔,此恨绵绵无绝期……想到这里,我定了定神,对麻醉科主任说:“我不怕,我愿意承担可能的风险。”这风险是什么呢?无外乎就是死。早在2014年,当我失去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下了决心,我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我孩儿的存活。
手术相当顺利。医生打开腹腔后,我听到“汩汩”的血流声,感觉到腹部热辣辣的,有些难忍的疼痛和不舒服。接着听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然后是护士清脆的调侃声音:“人家是打了才哭,你是别人不打自己哭!”我忍不住问了旁边的医生一句:“那是我的孩子吗?”医生说:“是啊!”接着护士抱着宝宝走到我跟前,说:“来,亲妈妈一下。是个男孩儿,6斤9两。”然后我就感觉到了孩子温暖湿润的脸庞,贴到了我的脸上。
等我缝合完伤口回到病房的时候,孩他爸已经把孩子抱到胸前,做“袋鼠抱”了。事前我们请了个哺乳顾问,她建议孩子一生出来,就要跟母亲“裸贴”,这样有利于培养母子感情,刺激母亲产生乳汁。因我手术的时候较长,哺乳顾问就让孩他爸代替我进行“袋鼠抱”。此时,孩他爸半眯着眼睛,幸福地把孩儿抱在胸前,舍不得放手,完全没有预想到以后带孩子的辛苦。姨妈坐在旁边,忍不住一遍一遍地描述着孩子刚抱回来时的情景。而我的老爸,则看着孩子,又一次激动得老泪纵横。此时我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背上插着镇痛棒,手臂上插着滞留针头,下面插着导尿管,胳膊上绑着血压计,肚子上刚缝合完伤口,覆盖着纱布,我不能翻身,不能起床,连在床上挪一下屁股,光靠自己都挪动不了。因为做完手术身体虚弱,身上一层层地出虚汗,后背黏糊糊地粘到身下的产褥垫上,整个身体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望着天花板上面的灯照出自己缩小了的脸,一动也不能动,只觉得全身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冷,肚子那里,却又火辣辣地痛,护士来换药时不小心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立刻痛得大喊起来。我忍不住扭过头去一遍又一遍地看我的孩儿,希望能把他最初的样子记在我的心里。为了尽早地开奶,孩子被抱过来,趴在我的胸前,像一只粉红色的袋鼠,柔柔的,软软的,暖暖的,也许是妈妈的怀抱太温暖了,每次孩子过来吃奶,小家伙吃着吃着,就会舒服而安心地呼呼大睡。有时我就把他抱在腋下,用一只手臂揽着他,让小小的他依偎着妈妈,嘟着粉红粉红的小脸,幸福而安宁地大睡。抱着孩子,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沉浸在幸福中。
哺乳过程并不顺利。乳汁已经分泌出来了,但作为新手妈妈和新生宝宝,我却无论如何不能顺利地把奶水送到宝宝腹中。剖腹产之后,一片忙乱之中,插在身上的镇痛棒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伤口疼痛难忍,我又接连几天滴米未进,使下奶变得困难起来。但我的孩儿,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在给妈妈惊喜。刚出生那天,当哺乳顾问、姨妈、月嫂等一大堆人七手八脚地把宝宝抱到我身边,让我喂奶时,娃娃不懂吃奶,而我,也不懂得怎样才能让娃娃吃到奶。一群人急了,喊着:“快吃!快吃!”孩子没有反应。我也着急地喊了起来:“宝宝,快吃!”孩子一听见我的声音,突然稚嫩的双手奋力一撑,把脸向妈妈贴过来,嘴巴咬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趴在妈妈脖颈边,睡了。这样的事情,第二天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是姨妈一个人抱着孩子来吃奶,听到我的声音,孩子再一次以他稚嫩的双臂撑起头,向妈妈奔来。姨妈在一旁惊呼:“好感动啊!可惜没有照相,没有及时记录下这一幕。”经过皲裂—下奶困难—堵奶—回奶—追奶等艰难的历程,经过艰难而持之不懈的努力,一段时间之后,我的孩子实现了全母乳哺养,一年后的今天,他长得壮实健康、善解人意,每天给家里带来许多欢乐的笑声。
当妈妈有时遇事生气,忍不住情绪激烈地大声说话时,他会乖巧地爬到妈妈膝上来,轻轻地依偎在妈妈怀中,抱住妈妈喊:“哦!妈妈!妈妈!”抱着孩子温暖的小小身躯,妈妈的心瞬间融化,什么困难都不怕了。有时妈妈伤心得落泪时,小家伙会抬起稚嫩的小手,在妈妈脸上轻轻擦去泪水,妈妈看着那贴心的小家伙,又瞬间振作起来。怀孕很不容易、生孩子很痛,养育孩子很辛苦,可是看着怀中的孩儿一天一天地长大,那种欣慰和巨大的快乐,真的是世界上无与伦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