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去疾来到农庄西侧的树林,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他隐藏在一棵古树上。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婴儿,当他将婴儿抱在怀中时,望着婴儿粉嫩玉琢小巧的鼻子、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想着这谁家的孩子在刚出生时就经历这般磨难,他的父母一定十分着急,如果自己孩子出生的话恐怕也要满月了吧。
心里牵挂着那个孩子,心中的郁闷之气一时竟消解了许多,似乎这个孩子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块,无论是谁都无法对刚出生的孩子生出忿恨之心,他们此刻是世界上纯洁和童真的象征,而油然而生的责任感会出现每一个成年人身上。
走了一会儿,他已经望见那棵被他标注的古树,古树旁边的两棵槐树枝被折断,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而藏着孩子的古树的位置就会被确定。原本他十分担心孩子是否会大哭大闹,在这片寂静的树林中,婴儿的哭声是相当的响亮,那会给孩子带来致命的麻烦。待到走近时,冯去疾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啼哭声,那是农庄里的正在哺乳的牛的乳汁起到作用,冯去疾为自己未雨绸缪有些庆幸,长长地吐一口气。
冯去疾纵深一跃飞上茂密的树丛,那块三角枝桠竟然空无一物,那个襁褓中的孩子竟然不翼而飞!
冯去疾的冷汗一下唰流出,一颗心忽上忽下,他怀疑是否孩子扭动从树丛中跌落下去,便跳下树丛,在树下翻找,树下也没有。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仔仔细细在林中寻找,每一棵树丛,每一处灌木,所有能藏下一个婴儿的地方都被他找遍了,但他收获的只是失望。
这片树林并不大,林中不可能有森林中猎食的猛兽和巨大的飞禽,这排除动物所为。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被人带走了,冯去疾想到那个藏在暗处杀手,姚三年原本还指望这个后援能救她一命。
不好,姚三娘!冯去疾心中暗骂自己疏忽。
他急忙赶到那处破碎的木屋处,正在逐渐变冷的尸体、逐渐被血液染透发黑发红的泥土和破碎的木片,一片狼籍,但唯独少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姚三娘,姚三娘不见了!
冯去疾打听姚三娘的下落,希望能够获得那个可怜婴儿的下落,那个婴儿落入姚三娘这个心肠如蛇蝎一般人手里,下场可想而知。他只能乔装打扮,在一些江湖人士经常出没的酒楼、茶馆打探消息,但这些粗鲁的汉子三句两句离不开女人,并没有获得丁点的消息,冯去疾有些焦虑,他愈来愈难以控制心中不住升腾而起的杀念,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时日无多,他希望自己残生能够陪伴自己妻子,那个成亲不久就要独守空房的妻子,以及未来可能还会失去丈夫的女人。他不能在这个陌生的孩子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虽然他也很可怜这个命中注定孤苦伶仃的孩子。
突然,几个饮酒的汉子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向二哥,你此行是否去投军?”一个稍显瘦弱的汉子给另一个魁梧的汉子斟满酒。
“不错,朝廷要开战了,需要招募大批青年勇士,正是你我成就一番工业的好机会。”那魁梧的汉子说。
“我大明承平已久,北方的鞑子前几年才被打败,西方的吐蕃国力衰弱,国君据说只是半大娃娃,这朝廷跟谁开仗啊?”
“哼,又不开眼的打上门来了,朝廷能忍这口气?”那魁梧的汉子喝了些酒,脸膛通红,趁着酒力猛拍桌子,敲的叮当响,惹得众人不住侧目。
“二哥,你消消气,消消气,倒地是怎么回事?”
“魔教余孽,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杀进傅将军府中,死了几十个亲卫,据说魔教余孽是冲着傅将军女儿,也就是已故冯参将的妻子去的,可怜傅小姐,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这些魔教余孽简直欺人太甚。那傅将军被称为霹雳将军,那个性格火爆的啊,当场发誓要要剿灭魔教余孽,顺便将南方包庇魔教余孽的逆民全部绞死,甭管什么朝廷社稷,谁都不好使,在云南府,傅将军说一那就没人敢说二!”那魁梧的汉子说的义愤填膺,将酒馆中粗鲁汉子的热血也激起来,纷纷叫嚷着。
冯去疾已经无心再打听什么消息,他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回到云南府,自己的妻子生死未卜,为什么那汉子会说’已故冯参将的妻子’,难道朝廷当自己死了不成?他丢下一枚碎银,匆匆离去。
三日后,冯去疾只身来到云南府,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掩饰不住的倦容和疲倦。前方是一座两丈高的城门,往日懒散的城门守卫此时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光炯炯,他们用犀利的眼神审视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仔细搜查来往旅客的行李和马车。而且守卫的数量从以往一队增加到一个旅,足足有五十人,他们手持锋利的长枪,伫立在城门里侧,他们严正以待的模样,给过往的旅客带来很大的压力,他们人心惶惶,担心下一刻灾难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在冯去疾看来,看似森严的巡查,其实漏洞百出,这样的巡查只能针对杀人的逃犯和盗贼,而真正的武林中人,他们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乔装打扮、易容化形可以让一个年轻人化装成一个古稀老太婆,至于官家颁发路引更不在话下。
然而,冯去疾却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他笔直的走过去,高大的身材和腰间悬挂的长刀,一瞬间让他成为瞩目的存在。守卫们很快就注意到这个看起来十分凶悍的汉子,有四个守卫不动声色的将他围起来,不远处的士兵也紧紧握住兵器,警戒起来。
为首的一个队正出言道:“站住!交出你的武器,把你的路引拿出来。”
冯去疾即没有交出长刀,也没有拿出路引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挺挺立在那里,用一种威严的目光扫视这些守卫。这守卫的士兵让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参将,而不是普通百姓。
“我是蓝将军座下冯去疾冯将军!”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就不再多说一句话,就真的像一名威风凛凛将军一样站着。他的身材高大,比常人高一个头,此刻不偏不倚的站在城门口中央,很快原本流畅的人流变缓、停滞,被堵住的行人一个个焦急起来,有些脾气火爆仍不住叫骂起来,场面一下变的混乱起来。
队正见场面变的不可控制,有些气急败坏的呵斥道:“哪来的冯将军,蓝将军座下只有一位吴参将,快快交出兵器,拿出路引报明身份,否则治你个冒充军官的死罪!”
冯去疾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他带军出征离开云南府已经有一年多了,哪里来的路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眼下这个楞头似乎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认定他是一个冒充军官的江洋大盗,指不定心里想着拿住自己立功。不过蓝将军座下哪里来的吴参将,他细细思索,有资历、有能力能胜任参将的并没有姓吴的这一号人。
冯去疾想到此处,语气放缓说:“让我见见你的长官,一切自会明了。”
冯去疾自认为退一步做了妥协,但是为首的队正出于职责,若是让你这般不明不白的人见了长官,被长官骂个狗血淋头到还是好,恐怕自己这个好不容做到队正恐怕也要到头了。
队正心中恼怒,手上便不客气,示意左右下了冯去疾的武器,拿下送去见长官。
冯去疾是何等人物,原本就是军中将领,此刻武功内力早已登峰造极,哪里容得一干小兵下自己的兵器。他身形轻轻一震,左右三名守卫皆爆退倒飞而去。远处早已警戒的士兵纷纷拿起武器迅速将冯去疾包围起来,原本堵在城门的行人和脚商此刻纷纷撤离,一时间人声鼎沸,人仰马翻。
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冯去疾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时,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住手!”
那人身披明光铠、座下一匹高头大马,满脸的络腮胡子,分明是一位将军,在亲卫队簇拥下缓缓行来,好不威风!
这时冯去疾的目光和那络腮胡子将军在空中相遇,两人一惊一震,冯去疾率先脱口而出:“吴天德!”
那络腮胡子将军脸色一变惊呼道:“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