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便不曾离开

【囍店】

先从囍店开始说吧,囍,两个快乐却又孤单的人,在遥远的未来相遇,组合成了甜蜜而又幸福的一对。自小长在东北郜明明与南方生长的左拉拉,因为凤凰而在一起。这场跨越两千多公里的恋爱,真正的不易之处在于两人同性。相遇本事不易,更何况相爱相聚?他说:“我们就这样在一起,来过便不曾离开。”逃离大城市的庸扰喧嚣,他们在找到了内心的净土。在凤凰,这座千年的古城像一个宽容而慈爱的老人,包容着每一个逃离尘世的叛逆者。闲时无事,天气甚好,一壶清茶,一杯酒,相伴夕阳,在长椅上呼吸着旅人们从世界各地带来的故事与风尘。他懂他的一切喜怒哀乐,他懂他的一切爱恨情仇,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

路过囍店,爱上了门口的猫,浅绿的眼,警惕的瞪着来往的路人,又天真又骄傲。身上穿着绿色的小棉袄,衬着一双眼更加清澈,彩色的细带被轻轻的拴在门口的木栅栏上。当时不知道囍店的故事,还想着,养这只猫的,一定是一个温柔而又细腻的女子,低眉如柳,不甚荷风的娇羞,生活美丽到绚烂处,才会如此闲雅自适。沱江,吊脚楼,青石板的小巷以及相爱相知的人,不难孕育出这般委婉的浪漫。

【凤凰驿站】我住的店名叫凤凰驿站,驿,是我见过的最洒脱的字眼,关于自由,不羁,流浪与漂泊。有道是苍龙以海为驿,蛟蟒以池为驿。君子视天下为家,英雄以四海为驿。驿是所有远行人的归处,也是所有行程的开始,无论你是长剑天涯还是车马春秋。儿时不懂事,以为所有的驿站外都要有那么一处断桥,所有的荒凉处都有那么一枝苦梅,独自碾碎成泥,芳香如故。

开店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女的喜欢聊天看肥皂剧,男的背着民族特色的小挎包,会修锁爱看电影和玩英雄联盟。小站的环境真不怎样,但贵在价钱公道。出门一趟回去就被锁在外面,门锁坏了,叫了老板来修锁。两个人一边修一边紧张的解释门是被喝醉了酒的旅客摔的,好似怕我们不满,又赶紧解释自己家的门花了一千多,别家普遍都是五六百的门。我们看着简陋的木板门笑笑不语,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人民,既爱义,也爱利,憨厚耿直的小精明,叫人讨厌不起来。

【我在未来等你】

楼下是一个装修的很文艺的会客室,两张木桌,供来往的旅人书写闲聊,墙上订满了人们写过未来或现在的话。有人说,来凤凰是为了等待一场艳遇。若是期待一场艳遇,就去酒吧吧。凤凰的酒吧,多是木门,透着纯朴而又清新的气息,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歌手驻唱和朦朦胧胧的灯光。门外吊挂着成束的酒瓶,落满了灰尘,在阳光下透着一股寂寞,脑中忽然想起凤凰的广告词:“为了你,这座古城已等了千年。”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漫长的时光之外等我呢?在洪荒的年代,在繁华之外,静静的守候那一梦千年的悠远。

【雨巷】在青石板路的小巷里乱逛,想象戴望舒是在怎样的雨里写下委婉如新月的雨巷,丁香一样的姑娘与忧郁的诗人擦肩而过,带着怎样的惆怅与迷茫,消失在颓圮的泥墙之后。今天的凤凰没有那样的哀怨与伤情,只有游人如织的热闹与偶尔的宁静。像一个返老还童的老人,白发须眉,却不再有那样沉重的沉思,在梦里也充斥着歌声。

【明信片】

一路走走逛逛,终于买到了一直想要的明信片,顺带买了一张手绘地图,地图上道路曲曲折折,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店,有几个店名,仅仅是看着,就让人神往。比如说藤记朱砂,眉点朱砂 乱世年华 如刻刀。朱砂总让人怀想到绝世女子,朱砂一抹,敛尽芳华。或是一句叹惋,朱砂点眉 ,菱花退娇颜,从美人持镜到朱颜变老,朱砂总是最好的见证。

在地图上圈圈画画,寻找自己要走的和已经走过的路。店主说可以免费帮忙寄明信片,想要寄给十年之后的自己,看看是不是还有力气想要去可可西里看海,想要去大昭寺门口晒太阳,想要去呼伦贝尔草原上策马,想要去撒哈拉看落日。

想到高中时代最爱的那句诗: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仗剑走天涯 。每每读到便觉心潮澎湃。我虽不是男子,但自小便有行走天下,四海为家的愿望。也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不忘记年轻时候的梦想。

【来过,便不曾离开】

其实我对于凤凰多少有些挑剔的,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再回去一次,好像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真正回去的时候,却迷迷茫茫看不明白,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地方吗?她的青石板路已经不见了,她的宁静质朴也不见了,拆迁,装修,古城里充斥着油漆的味道与电钻的声响。说不失望是假的,仿佛你儿时见过的女孩,她双眼清澈,黑发及肩,眉如远山,以为她会长成绝代佳人,脑海中时时勾画她的摸样,越画越迷人,越画越心痒,终于忍不住再次回去,却只看见她粗糙沧桑的躯干,眼中透着沧桑与疲惫,最好的年华已经耗尽,只剩下些世俗与风尘,从骨子里透着商业与金钱的味道了。淡季里的凤凰,更是露出不为人知的粗陋来。

所以以为离开的时候一定不会留恋,还有什么好留念的呢?

在桥下唱歌的男孩子现在已经变成大叔了吧,奔跑着央人买河灯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大人了吧,那旋转起来像高岭之花的百褶裙现在也没有人穿了吧,那在阳光下赤着古铜色的身子拧姜糖的汉子也不见了,那些热热闹闹备着竹篓赶集的日子也只变成了过去,只有那流着千百盏莲花灯的沱江还在无声无息的流着,流着边城的传说,山歌,吊脚楼,青石板的巷弄,蜡染,摆渡的老人......但这些都已只是传说了。

还有什么好留念的呢?我以为。

但坐在车站,临行的车就要启程,还在翻着手绘地图,忽然明白了那句话:来过,便不曾离开。不管我来过多少次,看过了多少地方,这里像是我灵魂生长的地方。我熟悉她的每一条脉络,熟悉她的每一个声调,熟悉她的古老与清新,熟悉她的安详与平和,熟悉她的孤单与倔强,明白她千年的等待,明白她灯红酒绿人声喧嚣背后的无奈。就像我记得她六年前的干净古朴,不施脂粉的样子,只是如今,好戏落幕,游客渐散,她提提踏踏下了舞台,慵懒而沉默。卸了妆,下了面具,在阳光下看着过往的行人,又落寞又倔强。

来过了,怎么还能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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