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平:
你好吗?
来到这个偏远的非洲国家已经十几天了,今天才给你写第一封信。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除了所携三个箱子,还有一身对未知的向往对陌生国度的新奇。这便是我离开中国,去往埃塞俄比亚,许多人认为贫穷、落后国家的全部。
在车站,你看到我身边三个大箱子,那么担心我。你如往常一样,在我身边喋喋不休,埋怨我带太多东西。一个人带着这几个大箱子坐车到北京,再转道去非洲?太难了!
我却不以为意。当一个人身无傍依,必须靠一已之力时,总会千方百计去想办法。你看,我不也安全到了吗?
这是我与你的不同吧,你总时时忧虑,忧虑未来那些可能发生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呢,天生的乐观派,无论前方有多大障碍多少麻烦,我总一笑了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呀,天塌了总还有一线生机,我还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不知是我生来如此,还是人生波折,练就了如此心性。
哎。你是第一个为我离开流泪的人呢。那天我跟你说,我要走了。你的眼泪马上流下来了。而我是多么害怕面对这种感情自然流露的场面。
我虽然一向爱脸红爱怯场,却是一个感情坚韧泪点极高的人。对我来说,当众表露感情似乎是一件羞耻的事。只有情感充沛无所顾忌的人,才会因离别而为对方流泪吧。
以前经常听你说,遇到伤心事时会对着父母哭诉。我听了说不上是羡慕还是讶异,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幸福的人。从我记事起,我就好像没有对着父母哭过了。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无论遭遇怎样伤心,也不过是背地里悄悄哭完再笑着对父母说一切都好。
看着你流泪,我束手无策,这是我从未经历的场面。这样直白的情绪,让人稍稍尴尬。不过,那是你呢,想到我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你又笑了。你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最后一天,我们走在校园里。你在我身后,拍了一张我的背影。冬天的校园,萧瑟冷寂,寒意袭人,更添了这离别的伤感。你说我走后,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一路流泪。你说这几年你什么事都会来问我的意见,你说跟我在一起很踏实。如今在这偌大的校园里,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那天,你像孤魂野鬼般游荡了一下午。
可是,我走了这么多天。现在你应该恢复了吧。
人生无常,我也没有想过突然要走这么远,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以前也跟你说过,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我们独自来到这个世界,也将独自离开这个世界。身边所有的人,都只是陪我们走一程。即使父母、爱人、兄弟姐妹、儿女、朋友,也都不过陪着走一程而已。剩下的路,还得自己一个人走。
我是多么幸运,与你相识十年。从我们青春正好到年近中年,这十年,我们走过的路,彼此见证,相互照应。
这些天,我常常想起我们的聚会,四个女子每月固定的聚会。我们曾去山谷里野餐,去农家烧烤,去乡下的老房子摘野菜。
我们曾有那么多快乐的时光。这两年,一人移居新加坡,一人去加拿大访学,而我又来了非洲,如今只剩你一人了。缘聚缘散,都有定时。如今回忆旧日时光,却是欢喜多多。这亦足够了吧。
出国之前,我曾跟你提起埃塞俄比亚的贫穷与落后。这么多天过去,虽然它依旧贫穷落后,但我却渐渐爱上了这个国度。亚的斯亚贝巴的阿姆哈拉语是“鲜花之城”的意思。真是名不虚传,因了四季如春的气候,鲜花常年盛开。
当地人爱花惜花,院里院外,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很多花我都还是第一次见过。有天路过一个院子。一个正在院子外面种花的大伯跟我说,“我们没有钱,但我们有花。”你看,多么骄傲的姿态。
只要有空地,都被当地人栽满了花。每次走在路上,我总是东看看西闻闻,俨然是寻花之旅。某个清晨,一个很老的园丁拿着水管给花浇水。红的三角梅黄的雏菊蓝的百子莲都喝饱了水,在阳光下神气活现。
我不由自地地走过去,对他赞叹:“好美的花啊!”老园丁竟然随手摘了一束花给我。你看!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清晨。
埃塞俄比亚人很友善,走在路上,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向你点头致意,热情招呼:“萨那姆!”当然,开始这让我很不习惯。因为在中国,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居住的区域有很多中国公司,出门经常会碰见中国人。中国人迎面而来,全都侧目而过,互不搭理。反而是陌生的当地人老远就如熟人般热情地问候你。这当然无非对错,只是反差之大,有时让人哑然失笑。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觉得好笑吧。
宾至如归,这是我来到这个国家最大的感受。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安。
有有